《[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青檀梦尽

232、第二百一十八章

　　第二百一十八章、重拟旗号角鼓振，寻觅时机候天时（下）

　　不多时，角旗、金鼓俱已就位，马超麾下数员大将各司其职，开始传达他的号令，命令众人变阵演练。祁寒与一些伤兵分在一处，负责驮石变动石堆，他站在不远处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点头。

　　这些人本已是灰心颓气，谁知马超却带回了泉湖中的饮水和食物，令他们精神大振，此际又踌躇满志地领他们练兵，也许主帅和副将们脸上都信心满满，感染了骑兵们的士气，一时之间，众人竟是意气高涨，一心求胜，在这绝境之中滋生出无限的勇气来了。

　　这一夜，六百余人当真是上下齐心，戮力操练，熟悉旗号和鼓声，毫不倦怠。

　　马超已熬了两宿未睡，一双眼睛似兔子般通红，却是精神明铄，目光凌烈，翌日清晨时分，他见硖道谷周围浓雾大起，白茫茫的一片，石阵隐匿其中，难辨形势，越发高兴不已，暗想道：“这又与‘起旱阵’中所说的‘若欲野战，则必因势，依险设伏。地无险，则隐于天气阴晴昏雾，出其不意，袭其懈怠，可以有功’不谋而合了！当真是天助我也！”骑兵们累了一夜，已自面露疲惫，他便命众人稍事休息，再行演练。

　　草草休息了半日，马超便又唤起全营，避开正午毒烈的日光练阵，直至夜幕降临。

　　如此往复，练了两日，阵法日渐纯熟。到第三日上，风声渐觉不对，有探兵回报，曾在远处见到人影绰绰，似已被阎行逡巡的斥候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马超听了回报，微眯眼眸，勾起一边的唇，邪笑道：“正怕他不来！”

　　这一日夜里，星光漫天，探子疾马回禀，阎行大军两万余人，正兵分四路，从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面，沿硖道谷，朝隘口这边包围过来。

　　马超壮志踌躇，立于中军正中，沙丘之上，点将完毕，各队人马齐整物品俱备，将令旗一振，朗声道：“昔日有光武帝云台诸将依天星而降，辅佐盛世，今日我等所布之阵，虽不及二十八宿大阵奇妙，却也必建奇功！阎行助纣为虐，强行不轨，屡次前来相辱，众人皆是我兄弟部卒，抗敌御侮，保家卫土，亦必有雄心壮志，慷慨忘死！今日，我与诸君结阵，听我号令，与那阎行决一死战！如何？”

　　众人被他一席话所感，皆感胸膺豪迈，齐声和应，声若雷霆，喊道：“马家军男儿，自不惧死！”

　　马超令旗一挥，金鼓声中，众人分作六路兵马，列队而去。

　　祁寒与失了马匹的伤兵一起，各负长木，立于石阵之中，打入沙地为桩，东一根，西一根，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全是依照阵法上所教的五行变化，可以随时变阵。

　　夜幕之中，阎行大军掩至，却眺见前方一堆乱石竖木，格局开阔，占地极广，瞧去十分古怪。阎行心中起疑，便下令顿住阵脚，派人前往细看。

　　骑兵近前，见马超的残兵居然全数站在乱石之中，东一撮西一股，似乎不成队列，不禁讶异非常。而那些石木之上染着血迹，竟是他们千辛万苦从远处运来攻击马超的滚石和木头。

　　阎行听了禀报，心中有些惊疑，当即下令原地待命，却轻骑来到阵前，朝乱石中喊道：“马孟起，何时竟学人做起了乌龟，藏头缩尾，不敢出来与我一战？”

　　却见马超忽从石堆后转出，骑在白马之上，手中银枪斜指，月光映照下，英姿飒爽，朗声喝道：“阎彦明，你来得恁个不巧！我军中正在造饭，本待饮食过后，便杀你个片甲不留，尔可敢一等？”

　　阎行最恨他猖狂无度，听了这话，明知是在激将，却仍憋了一口气咽不下，大声道：“你这败军之将，还敢言勇？便等你一日一夜，凭你这些伤兵残勇又能翻了天去？我就在此候着，瞧你今日如何逃出生天，避过一死。”

　　马超听了，正合心意，却不与他辩驳，冷笑一声，拍马又转回了石堆后头。

　　阎行一双利眸扫向四周观察动向，心中觉得怪异，但转念一想，他有两万人之众，马超却只有区区几百残兵，何足为惧？当即便命令士兵原地休整，等待马超军饭罢结阵之后，再与之相对，将其彻底杀灭。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这厮逃了的。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天色熹微，硖道谷四围涵括前方的大泥淖上空，都起了一片浓稠的白雾。夜里的寒冷达到极致，即将迎来新一天的晨曦。

　　阎行本在马下阖目休息，忽然一个觳觫，渐感雾气侵身，鼻下一层明显的湿润凉意，他心头一紧，忽觉有些不妙。

　　锐利的双眸甫然睁了开来，强烈的直觉袭上心头，令他惴然不安。

　　莫非，马超这厮又要趁着雾气遮掩，冲突逃跑了？

　　阎行紧皱了眉头，扶正缨盔，连忙翻身上马，不打算再给对方筹备逃亡的时间，欲立刻下令进攻，谁知就在这时，乱石堆中却忽然传来马超的大笑，听他长声道：“阎彦明，来战！”狂肆恣睢的声音中，前方隐隐绰绰，果真出现了那六百多骑兵的踪影，居然真的列好了队形，在乱石堆附近等待着他了。

　　阎行眸光一厉，将手一挥，令旗舞动之处，号令一道道传了下去，一时之间，号角声动，战鼓雷鸣，喊声大作，四面的弓兵当先射出了无数的箭矢。

　　马超见敌人来势汹汹，几次欲移动阵位，但阎行弓箭足备，不停激射，他数度引军想要启阵，均被箭雨射回了石台后头。

　　大军掩至，他却无法传令启动阵法，这要如何是好？！

　　焦急忧虑之际，眸光倏然瞥见前方石堆后的一人，马超不由微怔。

　　——那黑小子矮身石堆后，清瘦宛然的身形一动不动，正自负土而坐。他脸上神情极为淡漠宁静，倒似不在凶险的战阵，而仍处于那清幽泉湖蓝天之下。他的眼波沉谧悠深，仿佛一汪藏着漩涡的潭水，冷极，静极，镇定至极。

　　马超心头一震，登时觉出了几分羞愧来。

　　头一次布阵迎敌，敌我悬殊之下，他难免急躁，焦切担忧下，居然忘却了本役胜负的关键，其实并不在于布阵的早晚，而在乎的是时机，他如此不镇定，倒是连这小子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