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叔》愚人阿痴

47、消瘦

　　烟叔和李均阿姨的婚礼定在南昌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包厢里，来了十来个他们的朋友，包厢用红色的玫瑰花装点起来，竟也是芬芳扑鼻，花香四溢，配上浅白色的壁纸，显得颇有情调。

　　烟叔穿了一套灰色的西服，系的白色的领结，李均阿姨是一身浅粉色的旗袍，因为她肤色白皙，并不显得突兀，却很娇艳。

　　我和连奕各自穿着白色的套装，恭恭敬敬，像两个瓷娃娃。我曾经说过电视上出现的一款白色纱裙漂亮，烟叔想尽办法，终于托香港的朋友买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送给我。把礼服盒子递给我的时候，他略带愧疚地说，害怕我不肯出席婚宴，所以想买一条我喜欢的裙子逗我开心，让我赏他个面子。我叹口气，轻轻抱了抱他。

　　我怎么会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呢。太不了解我了。

　　我和连奕穿得粉琢玉雕一般，竭尽平生所能，对着所有的客人微笑寒暄。我和他再胡来，也都是孝顺的孩子。

　　酒过三巡，客人们闹起来，非要烟叔和李均阿姨当众亲一个，以示恩爱。李均阿姨笑着推辞，烟叔也笑着，却偷偷转头看我。我假装和连奕吃鸡腿，把眼神藏了起来。

　　客人们的喧闹声越来越响，烟叔抱住李均阿姨，推辞着，微笑着，要亲过去。

　　连奕拉拉我的袖子，说：“走吧，出去散散心。”

　　我点点头。

　　夜风寒凉，连奕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酒店外是一池鱼躺，灯光错落布置，金鱼时不时地跳出来吃游人扔下的零食。

　　“启德，我感觉，你总是让人有想要刺破你生活的愿望。”

　　“有吗？”

　　“有。大部分时候我都不太了解你。不过，今天，我想我应该是替你解了围。”

　　“别以为你了解我。”我掰了块面包扔进水里，引得鱼儿一阵争抢。

　　“你看，你又来了。”

　　“你真是话太多了。”

　　连奕叹了口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启德，别跟我抬杠。我保证，以后我做一个好哥哥，好好照顾你。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对我这么好干嘛，留着对杜小曼好吧。”

　　“喜欢你呗。”连奕又冲我坏笑了一下。

　　“我不会和你那个的。”我突然警惕起来。

　　他大笑起来，“我可不需要你这样的贞烈妹子好吧！我跟杜小曼好着呢。”

　　“那你们就好好享受，祝你们幸福。”我白他一眼。

　　他收敛了笑容，似乎非常严肃地说，“启德，你不懂，爱是另外一回事，不信你去问杜小曼，她喜欢我吗，像她那样的姑娘，一定会说不喜欢。”

　　“不喜欢你们天天吵我睡觉。”

　　连奕叹口气，摸摸我的头，“早点回去睡吧，你的黑眼圈又重了。”

　　“你们为什么要。。。那个。。。”我对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好奇很久了。

　　“感受自己的存在吧。。。被别人需要。。。自己同时也能得到。。。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被人喜欢的。。。感觉很爽。。。”

　　“喜欢你的人有啊，你妈，你周围的人，总有喜欢你的。”

　　“强度不够吧。。。在那个特殊的时候，对方是百分之百喜欢我的，非常投入。。。”

　　听到他这么说，我沉默了。也许。。。恰恰是因为有一个人的存在，让我觉得我是被全身心投入地喜欢着的，所以我并不需要额外的形式。。。

　　“小姑娘，你干嘛突然提这个？”连奕死盯住我，一副不问出个名堂是不罢休的样子。

　　“好奇。”我回答的简单利落。

　　“除此之外，身体也会得到释放，自己会爱上能给自己快乐的这副身体。”连奕回答得很认真。

　　“没想到你倒是看得很深？”

　　“我不是一个笨人，启德，也许你没有注意到，我也是状元考进来的。”

　　“什么？！”轮到我惊诧了。

　　“你太不关注我了。”连奕像是苦笑了一下。

　　“回家吧，哥哥。”我挽住他的胳膊，跨上了摩托。

　　回家之后倒头就睡，连奕回到了他自己南昌的家。

　　半夜，我听见烟叔和李均阿姨回来的声音，迷迷糊糊睡了一会，我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这家，我恐怕是呆不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拿着妈妈留下布包，住进了封闭训练营。

　　什么恩爱情愁，随它去吧，再这么想下去，我会疯了的。

　　杜小曼来看过我几次，每次都给我带了好吃的饭菜和精巧的小礼物，对我的要求也予取予求，尽心尽责。

　　在一次欢愉之后，我问她：“你累不累？”

　　“和爱的人在一起，是不知道累的。”

　　“即使我不爱你？”

　　“即使你不爱我。”

　　“你想的真开。”我从床头取过矿泉水喝，给她也喂了一口。

　　“启德，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像是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那不重要，比赛我又拿了第一。”

　　“疯子，想当数学狂人是吧。”

　　“我觉得很好。”

　　她托住我的头亲了亲，离开了封闭宿舍。

　　我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就是在疯狂的做题和发呆中度过。我消瘦的厉害，等到烟叔再三要求来看我一次的时候，他惊讶地问：“启德！你现在有没有八十斤？”

　　“没有，74。”我说。我知道这看上去很吓人，因为我的身高已经窜到了170。

　　烟叔将包裹放在我的床头，怔怔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到，倒是他留下了眼泪。

　　“明明可以回家住，为什么要在这里窝着？”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他使劲擦掉。

　　“年后就比赛了，时间有限，训练很紧张的。”

　　烟叔从身后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像我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我搂住他的脖子，没有说话。

　　“我是大人了，只有小孩子才可以这样抱。。。”我说。

　　“除夕那天回家来，我做菜等你。”烟叔放下我，系上围巾，匆匆离开。

　　我从酒店的窗户望下去，他在车里坐了很久，一直在用手擦脸。。。许久之后，才发动汽车离开了酒店停车场。

　　除夕那天上午，训练营宣布放假，我和教练道别后，看见酒店大堂的正中央，连奕痞里痞气地站着，歪着头冲我笑。

　　“回家过年啦，小公主！”说着，丢过来一个摩托车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