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叔》愚人阿痴

44、故乡

　　我直接去学校找林菲，她升入高中部以后就能天天和小男友见面了，大概每天都泡在蜜里吧。

　　下课铃响了，我坐在花圃边寻找林菲的身影，老远就看见一身嫩黄套装的林菲披着长发从教室里走出来，正青春年少，正衣袂飘飘。

　　我没有站起来喊她，只是老远地看着她笑。我相信心灵感应一定会让她无意中抬起头，看到我。

　　果然她甩甩头发看向花园这边，愣了片刻，眼睛瞪得老大，捂了嘴，飞快地向我跑过来。

　　“天啊！天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林菲按住小裙子，一边跑一边喊。

　　我张开双臂拥抱她，“慢点跑，别磕着！”

　　她冲进我的怀里，随后上上下下端详我，打量我，“为什么突然回来？发生什么了？”

　　“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回来。”我笑着拨弄她的头发。

　　她的眼睛里含着泪花，“你还是这样！”

　　我拉着她的手，“走啊，请你吃冰激凌。”

　　冰铺子里，林菲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起了康复以后立刻就开始踢足球的赵世，考试又考第一的小男友，班里其他同学的去向，苗齐听说也去了南昌，陈鹂换到另外一个高中。。。

　　名字还是熟悉的名字，我却感觉那些已经远离了我的生活。。。我微笑着听着，应和着。。。林菲没有提何楚的名字。。。

　　“陪我去何楚的墓看看吧？”

　　林菲顿住，“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说起他。”

　　“怎么会呢。”

　　我们走去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玫瑰，打了车，来到何楚的墓。白色的墓石，应该是他喜欢的风格，仙气，清冷。

　　我默默在心里想，伤痛的时候，我愿意来找何楚，是因为他对我的爱是确定无疑的，截止了的，再不可能变动的。而其他人的爱，却永远充满了变数。我是真的有点心伤，才会来向何楚找安慰，如果他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怪我冰冷绝情？

　　我感觉到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何楚。我感到伤心，何楚。我就这样憔悴仓猝地来寻找你的能量和温暖，你会给我吗？你大概会的，你说过，你那么爱我。

　　一直到站在何楚的墓前，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受到了伤害，这伤害原来来自烟叔。。。

　　我拒绝了林菲的邀请，在市中心定了最好的酒店套间。

　　林菲明显不高兴了，“启德，你一直都这样。”

　　我搂搂她的肩膀，“别怪我，林菲，我只是想一个人呆会。”

　　“我家的房子大到你想怎么呆就怎么呆。”

　　我叹口气，“别，我不想打扰你父母，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回来。”

　　林菲失望地看着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启德，你知道吗，你始终不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林菲？”

　　“我发自内心地把你当朋友，当闺蜜，当成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可是你却不是，你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你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你总是有很多很多话不肯说，我经常觉得我不了解你！”林菲在何楚的墓前失控了，眼泪夺眶而出。

　　“何楚死了以后，多少次我想找你聊点什么，可是你什么都不肯说，就好像我只是你的一个普通同学，普通朋友！你的心就这么难走近嘛！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真朋友！何楚这么大的事情出了，你说走就走了，走之前连个招呼都没打！今天你说来就来，你根本不知道我看见你有多高兴！你个没良心的！”林菲跺着脚哭。

　　“林菲。。。我是个怪人。。。你别这么想。。。”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

　　林菲是个好姑娘，漂亮，体贴，周到，家境好，学习好，爱人爱得好，做什么都做得很好，但是，她说的对，她不是住在我心里的朋友。。。我与她。。。确实隔了一些什么。。。也许她就是天使，我就是魔鬼，她是雪白的，我是深黑的。。。我与她，是完全不相同的两类人。。。

　　林菲嚎啕大哭，止也止不住，一边哭她一边说，“我认了，你知道吧，我认了，我知道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但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这个朋友，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就是想要你和我之间有一种唯一性的联系，你是不是在南昌交了其他的好闺蜜？不要告诉我，我会吃醋的。”

　　我原本是打算和她说说杜小曼的，但是听到她这么说，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菲，我在高中成绩特别好，已经申请进了出国预备班，我决定要考MIT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段。

　　“你应该考，你成绩这么好，应该去。”林菲还是哭。

　　我又赶紧掏出手机，“你看，我爸给我买的新手机，快记下我的手机号码，回头给我发信息。”

　　林菲摸摸眼泪，掏出她闪闪发光的手机记下我的号码，“我不会给你发信息的。。。我老记挂着你，而你却丝毫不记着我！”

　　我没有反驳。我不愿意承认，她说的是真的。。。因为此时此刻，我想到了杜小曼。她永远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哭，她只会魅惑地笑笑，然后弄我。。。至于弄完之后我怎么想，她也不追问。她好像什么都了然于心，或者什么都不在乎，总之吧，她不追问。

　　我拥抱了林菲，送她回学校晚自习，自己回到了酒店。

　　我并没有去找尹诚。思虑再三，我还是没有去打扰他的生活。我不想让何楚和林菲之外的第三人，觉得我的回来是利用他们疗伤，却对他们本身并不关心。

　　我应该学会自己处理自己的心事。我不能再这样自私地利用别人对我的爱了。。。

　　烟叔没有给我发信息，有连奕拖底，他大概以为我住在宿舍吧。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有没有走近我的卧室，帮我把针头上的毛绒玩具都摆放整齐？有没有和李均阿姨出去逛街？是不是又为我买了很多新衣服？

　　我叹口气，开了酒柜里的一瓶锦江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成年人就会借酒消愁，对吧，我要学会这种派遣情绪的方式。

　　喝了一杯又一杯，我的眼睛变得模糊，酒店里的物件似乎都在摇摆。。。

　　我把电视机开到最大音量，第一次见烟叔时他赤着脚在弹奏巴赫。。。半长的头发有一缕悬在鼻尖上，他微微抬头，对我笑了一笑，却没有说话。。。

　　我醉了，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