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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唐门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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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铺满山间枫林,洋洋洒洒火一般的红,巡逻兵丁被这暖融融的色彩晃得渐生倦意,紧绷许久的戒备之心也松弛开来。
微风拂过,茂密的树影极好地遮掩着隐匿者,浑然一体,悄无声息。
神策南营内,几辆马车横七竖八随意停放,车上堆满装货物的木箱泛着深深浅浅的砍痕,应是刀剑激斗所致。马匹显然受过惊吓,焦躁地喷着响鼻,不时争扯下缰绳。
篝火烧得正旺,温热的酒香垂涎欲滴,驻守士兵再无心思站岗,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起酒来。
几口酒下肚,众人神情愈发惬意,打着哈欠扯起了闲话。其中一人疑惑道,“咱们等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有人来追啊?”
话音刚落,就有人乐津津接话,“他唐门能有多大能耐,把自个吹的神神道道的,不过是些拿不上台面的刁徒软蛋罢了!”
士兵们都肆无忌惮地讥笑起来,当中一个身形彪悍的汉子闻言晃了晃拳头,“别看那唐门崽子不经打,骨头倒挺硬,净硌的老子手疼!”又引得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这人狠辣是出了名的,打人专挑薄弱之处下毒手,想来那两个唐门弟子若还留口气也得躺上个大半年了。
笑声还未散去,那汉子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一滞就待叫嚷,忽的双眼暴起,口鼻皆涌出汩汩鲜血,直挺挺倒了下去,细看之下便能发觉,他胸口处已密密麻麻插满银针,每一针都深深没入护甲,正泛着诡谲的幽蓝色泽。
士兵们笑意僵在脸上,只觉一颗心倏地狠撞在胸口,直要蹦到喉咙里去,众目睽睽之下,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同伴瞬间暴毙,这着实太过惊悚,纵是训练有素的精壮男儿也慑的冷汗津津,顿时一哄而逃,远远避开眼前这具死状可怖的尸体。
顺着那汉子死前的视线看去,入目是一座年久失修早已荒废的箭塔,塔身歪斜破败,围栏七零八落,内中情况一览无余,连只虫子飞过都能瞧的一清二楚,更别提藏人了,此刻确是半个人影也无,仿佛那针是凭空射出一般。
一干人忐忑不已,相互对视几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难以掩饰的惶恐,他们心如明镜,说曹操曹操到,唐门的人追来了。
这般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最是可怕,他们都知唐门之人神出鬼没,又擅以暗器杀人,既无法正面冲锋对阵,也无法大刀阔斧肉搏,只得被动地提防着不知从何处就会飞来的暗器,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坠着,纷纷持起长枪弓箭四处警惕地环视,试图找出那暗杀者的藏身之处。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玄风营旅帅听到嘈杂的叫喊声赶忙从帐内走出,厉声一喝使得一干人稍稍回神,都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眼巴巴直望过来。
副将紧张道,“旅帅小心,唐门的人来了!”
旅帅嗯了一声,快步走到那死尸身旁看了看,神色登时大变,心中咯噔着狠狠颤了一把。
这针他是识得的,唐家独门秘技暴雨梨花针,来的竟是唐门内堡的高手么?旅帅神色有些难看,他本打好主意今晚连夜就把这批货运出去,唐门即使得了消息再快也得一两日才能找上门来,那时货物早已脱手,他唐门再厉害也无可奈何。
可哪成想晌午才做了事,黄昏便追了上来,来的这般快,倒是他小瞧了唐家的势力,打错了算盘。
见众士兵惶恐不安又期盼地望着自己,旅帅心底也有些犯怵,他很清楚,即使今日能成功剿灭杀手,他的部下也定会死伤惨重,一如当年神策军副统领李文旭意图暗袭蜀中唐家堡时,一夜之间连同下属七人被唐家四老之一的唐怀礼割了脑袋,仅只身一人便能杀死七员大将,足可见唐家高手实力可怖。
唐无尘身躯极为柔软地贴伏在箭塔内部的支柱后方,将踪迹掩藏的相当完美,他掐好时候,趁着所有人将注意力都放在旅帅身上,飞身从塔内掠出,同时极快地打着响指将暗藏杀机埋在他们脚下,稳稳落在军营大门上。
“神策军也就这点出息。”清冷的男声骤然响起,所有人皆是一惊仰头看去,不知何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军营大门顶处站了一名唐无尘,以面具覆了半侧面容,正冷冷俯视着他们。
一袭深黑劲装绣着精美花纹,点缀以面料上乘的宝蓝色锦丝衣裾,铁制镶饰及花纹怪异的面具衬得他冷峻肃杀,与之俱来萦绕周身的杀伐气息使得神策众人们嗅到了极其危险的味道。
夕阳在此时没入地面,天色昏暗了,有风自落日处涌来,被汗湿透的里衣经风一吹透心的凉,士兵们虽整日操练习武英勇无畏,可面对此人居然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又想起方才那汉子就是被他悄无声息抹杀,心中一时有了惧意,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上前。
“呵,龟缩的鼠辈小贼终于肯现身了?”旅帅被他的蔑视之语激起了怒气,神策军向来心高气傲,又受着朝中贵人庇护作威作福惯了,哪能容忍唐门这等不入流贼子的挑衅,顿时面色阴沉目露凶光,猛地扬起手厉声喝道,“放箭!”
神策的精锐射手训练有素,早已在下令之前便做好了准备,话音刚落十几支离弦箭矢带着疾风迎面呼啸袭来,唐无尘不慌不忙,催动气劲腾空跃起,高高避开了那些飞箭,紧接着一面打着响指埋下机关一面纵身向前急冲数尺又险险避开一波箭雨,在落地之时动作极快地往地面上种下一枚飞星遁影。
枪兵们抓住机会,持起长枪向着唐无尘落地方向刺了过去,可还未等枪尖挨近,对方抬起手中千机匣朝天接连射出了几发机关。
那小巧机关在空中分离裂开成细碎的钩爪,犹如天女散花般泼洒在众枪兵身上,竟是穿透了坚硬的盔甲直刺入皮肉里,登时哀嚎声四起,不少人丢掉武器,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处在地上痛苦翻滚开来。
唐无尘脚步不停,径直自成片躺倒的枪兵中快步跑过,向着旅帅和弓兵们冲去。
弓箭兵们因他两次躲过箭潮早已骇然,见他忽然找死似的直撞上来,反倒怕他又玩什么古怪花招,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射箭。一旁的旅帅见状,下令的声音陡然带了威胁之意,眼看对方近在咫尺再无可避,他们只得强压下双臂颤抖,屏住呼吸凝聚精神,对准迎面而来的杀手就要将他射个千疮百孔。
然而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那唐门之人凭空消失了,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霍然不见了踪迹。
“怎,怎么回事!”
“老天,他不见了!他消失了!”
弓兵们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惊惧地叫喊起来,饶是向来沉稳如旅帅也大惊失色,莫不是这唐门会使什么妖法?
“别慌!他一定就……”旅帅的怒喝声被脚下的震动硬生生哽断在喉咙里,就仿佛有人掐住了他的脖颈使他再无法发出声音,他直勾勾转头看去,神情已远不是一个惊恐了得。
因为此刻,消失的唐无尘正幽幽站在他们中间。
暮色下的森冷少年宛若地狱鬼魅,一干士兵吓破了胆,尖叫着就要作鸟兽状四散奔逃。旅帅是个有胆识的,此时他更认定唐门是以妖法惑众,在瞬间慌张过后恼怒更甚,反应极快拔出腰间佩剑向唐无尘砍去。
那杀手也正侧过头来,两双视线碰在一处,旅帅撞进他漆黑的眸子,竟没来由打了个激灵。可就在剑身命中的刹那,唐无尘无声地笑了。
嘲弄,轻蔑,戏谑。
而后剑锋落空,旅帅看着面前的空空如也神情呆愣,对方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他落地时的地方,也就是埋下飞星遁影的所在。
飞星入苍云,踪迹无可循,飞星遁影一经开启便可随意移动身形,唐门机关术之精妙,岂容得目中无人的凡夫俗子随意辱蔑。
就在弓兵们惶惶转身逃跑时,不远处唐无尘打了个响指,同时一声巨响,有什么轰然爆炸了。
明亮的火光伴随着轰鸣声盖住了惨叫,不少人被炸飞开来,血肉横飞残肢遍地,身子板弱些的当场就没了命,受伤轻的和跑得快的爬起来还要向前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脚下的机关底座忽而启动变形成毒刹,毫不留情地飞速转动起来,尚还活着的兵丁们躲闪不迭,痛苦地惨嚎着,面色青紫到黑,尽数没了呼吸。
旅帅因内力深厚侥幸留了命,却也承受不住其强大的冲击呕出一口血来,冷汗顺着他止不住痉挛的两腮滑落,他吞了吞灼痛的喉咙,眼睁睁望着那杀戮者步步逼近,傲然立在他面前。
“好狠毒的手段!好一个唐门!”眼瞅着自己的士兵接二连三凄惨死去,旅帅几近癫狂的挣扎起身,干裂的唇齿间沾满鲜血煞是狰狞,他瞪着血红双目举起剑,拼起最后一口内力向着唐无尘直直刺去!
唐无尘连躲避都懒得,指尖微动,一枚梅花针倏地飞出,旅帅动作登时顿在原地,他丢掉剑捂住喉咙,面色红涨得要滴出血来,牙齿格格作响却是半句话都无法言语了,他再无力支撑,颓然跪倒在地上,手指死死抓起身下的泥土,心中悔恨万千,怎的就猪油蒙了心,打了唐门的主意,神策挑衅唐门许久,哪会讨得便宜过,自己就这般大意轻敌,惹得这杀神来害死了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们,真是死后无脸面对他们,悔啊!
少年将千机匣对准旅帅脑袋,目光满是厌恶,夜色自他身后铺天盖地压迫而来,浓稠得令人窒息,“辱我唐门,死不足惜。”
直至旅帅的头颅在火光中崩裂破碎,他才淡然起身,提起手中千机匣转过身去,匣口对准从方才便一直站在身后之人,冷冷开口,“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