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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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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谦烊
“你今天有空吗?我去拿自行车。”
荀一宸一通电话没有打来,短信也一条没发,今天是约好取自行车的时间,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哦,好的,我一直都在酒店,你随时都可以来。”
我推掉了今天下午的工作,是为了可以在她那里多呆一会儿吗?
“你怎么刚发完短信就过来了?”
“我上午打工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你快闭上眼睛!”
“干什么?”
这女孩怎么每天一惊一乍的。
“你快闭上眼嘛,这样才有惊喜。”
“那你先告诉我要我看什么东西。”
“那还有什么意思!”
荀一宸看我不听话,便拿来她的眼罩给我戴上,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慢慢走,一会儿就到了。”
她牵着我的手向前走着,为什么心跳突然加速了呢?
“到了!自己摘眼罩看吧。”
一辆银色的山地自行车,闪闪发光简直要亮瞎我的眼。
“这是那天我哥他们给你组装起来的,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以前那辆还帅!”
“挺好的。”
我说不上是喜是忧,这辆自行车的价钱估计够我一年的饭钱,然而对于荀一宸来说却不值一提。
“你准备好复赛的歌了吗?”
“只是刚接到复赛的通知,一点都没准备呢。”
“哎呀!那天蔡飞跟我说了复赛时间,我忘了告诉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总是一副心忧天下万民的样子。
“没事,毕竟你们这是内部消息,我们早知道了也不好。”
“我这两天一直忙着选歌练歌,脑子有点短路,你别介意。”
“没事,你也没有理由要告诉我。”
“可你是我朋友啊。”
这样的朋友我是否承受得起呢?
“是吗?那好吧。”
“对了,你是音乐学院的,你快帮我看看这首歌该怎么唱?”
她随手拿过一张乐谱,竟然是《喜帖街》。
“你要唱粤语歌?”
“对啊,最近特别喜欢这首歌,虽然我的粤语都是靠汉语拼音来念的。”
“可是这首歌高潮部分有合声,到比赛的时候你怎么办。”
“我自己包揽全部啊,然后我还自己伴奏,弹吉他。”
这女孩一副若然无事的样子,仿佛所有的挑战对她来说都是小case。
“那你唱给我听听,我可以帮你找一下问题。”
既然她把我当朋友,我也不能只把她看做路人啊。
“忘掉爱过的她,当初的喜帖金箔印着那位她,裱起婚纱照那道墙及一切美丽旧年华,明日同步拆下......”
她的粤语很蹩脚,但每一句她都投入了很深的感情,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看着琴谱,原来弹吉他的女生真的很吸引人,不,世界上会弹吉他的女生那么多,别大惊小怪。
“喂,怎么了你,我唱完了。”
“没事,听得有点入神。”
我一点儿也没有偷看她,我知道她没有发现我在看她。
“你刚才唱得'爱的人没有一生一世吗'有点太重了。”
“什么叫太重了?”
“就是这句话本来是一个反问句,你唱的像是在质问别人。”
“哦,明白了。”
我给她讲解了半个小时,把从前声乐课记住的东西都给她灌输了一遍,还别说,当老师的感觉真不错。
“那个,华谦烊,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你先说,如果我能做到我会尽力帮你。”
我不能表现出热忱的态度,要矜持。
“你能不能当我的声乐老师啊,三天就好,因为我真的什么专业知识都不知道,学吉他也是我大学偷着学的,我在澜市真找不到一个短期上门教课的声乐老师,毕竟我可能这次复赛就被淘汰,但是我不想留下遗憾。”
她说得投入,眼泪也悬在了眼眶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好像被她感动了。
“行不行,华老师,我会给你付工资的。”
“既然你这么爱音乐,那就别放弃,我虽然在学校学的也不好,但我会把我所有学到的都教给你。”
荀一宸
我找了个借口让华谦烊可以推掉他的工作,专心来准备比赛,他的声音很美,是我遇到过的人里声音最美的。
“你能给我唱一遍吗?毕竟你说得再准确也不如演示的直接。”
他顿了一顿,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我不会粤语。”
“那你用别的词代替不就好,哼哼也行啊。”
“好吧。”
我顺手弹起吉他为他伴奏,他用“啦”代替了所有歌词,只是单单的音调却把我完全带进了他的世界,喜帖街所代表的遗憾与失去仿佛被他经历一般,缓缓轻轻的诉说,原来是最动人的音乐。
“华谦烊,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会出名的,因为你的声音很有故事。”
难道是我太严肃了吗,他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瞪着我。
“喂!华谦烊,你想什么呢?”
我使劲吹了一口气,他的眼睛眨了一下,这方法最能把发呆的人带回现实。
“你干什么呢?”
“我,我只是以为你呆住了。”
希望他这小心眼不要生我的气。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首歌,或许我可以拿来参加复试。”
“什么?”
“hey jude。”
不知道他的脑洞为何会开的如此之大,竟然从毫不相干的喜帖街想到hey jude。
“真是首好歌!”
我装作很惊喜的样子站起来给他鼓掌。
“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这人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刚给予了他肯定,他就要走。
“哦,快推着自行车。”
“荀一宸,你有没有发现没组装前的自行车更方便我带走?”
“哪有,原来的时候箱子也挺大的,我没骗你。”
“那我推着辆自行车在电梯里不会碍事吗?”
“不会的,电梯里一般不会有人”,我看他万分怀疑我的眼神,只能用实践来证明理论了,“我跟你一块下楼,送你出酒店。”
“那好吧。”
其实我原本他会拒绝的,万万没想到啊......
电梯门打开,两位大叔诧异的看着我们,我偷偷地在华谦烊耳边说等下一次。
电梯门又打开,五六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占据了偌大电梯的所有角落,并且毫无给我们让位的意向,我只好又眼睁睁地看着电梯缓缓关上了门。
“这个没人!”
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等来空荡荡的电梯。
华谦烊鄙视地看着我,我也刻意地躲避他的眼神,为什么碰到他之后我就多了这么多衰事。
走在酒店大堂,我才意识到推着自行车的我俩是多么引人注目,我悄悄地挽起华谦烊的胳膊,把脑袋埋在他的身后,他诧异地看着我,像仇视的眼神。
“你又搞什么鬼?”
“我藏一下,他们都在看我们,好尴尬。”
“原来你还知道尴尬啊,我原本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好了好了,我不应该帮你把自行车组装起来的,我错了。”
终于走到了酒店门口,他挣开我的手,“你回去吧,我回家了。”
“知道了,路上小心。”
我冲他摆手,他却骑上车头也不回。
“别忘了明天来教我!”
他走出二十米,我使劲地呼喊,不知道他是否听得到。
华谦烊
荀一宸难道不把异性当异性吗?她刚刚挽着我的手臂,那样自如,那样平常,我差点真以为她是我多熟的朋友,其实也不过认识几天而已。
今天我把旧车卖掉交了150块钱电费,奶奶问我怎么买了新车,我只是说别人赔我的,幸亏她不知道自行车的价格。
我跑回学校把自己声乐课的课本全拿了回来,荀一宸让我当她的老师,既然答应了她,我也不能空有此名。
“hey jude,don't make bad……”,我边看书边听着这首我用来参加复赛的歌曲,今天我是第一次被人称赞声音好听,荀一宸虽然是个大小姐,但人好像没有很差,今天跟她对视的那瞬间,我突然觉得她让我非常bad的生活变得有了一丝希望,又或许是我多想了。
我在想,她是永远不会懂我这种人如何生活的,就像我之所以让她送我出酒店,是因为我怕酒店的保安把我当成小偷,毕竟我给荀一宸送披萨的时候,他为难了我五分钟。
我这是怎么了,不好好打工挣钱,不好好准备比赛,脑袋里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人,算了,还是睡一觉吧。
被奶奶叫醒的时候我还做着噩梦,梦里的我来到火山,身上也着了火,齐煜枫拿着一把貌似芭蕉扇的物体,她拼尽全力想要扇灭火焰,最终却淹没在火海里,我伸出手想救她,却被奶奶的声音带回了现实。
不理会乱七八糟的思绪,我吃了早饭就骑上自行车去履行我声乐老师的责任。
“我天,你来得也太早了吧。”
蓬头垢面的荀一宸穿着一身印着麦兜的睡衣出现在我面前。
“八点了,学校都开始上课了。”
我不明白我当时是怎么说出这句神经兮兮的话的。
“好吧好吧,你自己先练着,我再去睡会儿觉。”
她的眼睛眯缝着,眼皮像是灌了铅。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睡醒了再开始,你知道我是几点睡得吗?两点啊。”
“那你给个准确的点,我到时候再来找你。”
她在睡觉,我在她屋里呆着,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别来回麻烦了,就十点开始吧,你自己先备着课。”
“那,那好吧。”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翻来覆去看我的谱子怎么看也看不到心里去,八点半,九点,九点半,九点半了,她一会儿起床肯定要吃饭,又要叫外卖,会耽误更多时间,算了,我随便给她做点,让她早点开始上课。
她看来真没有把酒店当成家,冰箱里只有几包泡面(这好像不需要冷藏吧),一盒鸡蛋,几根蔫黄瓜,三个西红柿比鸡蛋也大不了多少。
“噔噔噔。”
难道是我敲门声不够响?我继续敲了五六七八九次,结果还是无人回应。
门没锁,我推开之后看到躺在地下的荀一宸,原来睡得像猪一样是这样的情况。
我该怎样把她叫醒呢?
“喂!到点了!”
我用脚轻轻踢了她的脚,这应该不算占便宜吧。
“喂!到点了!”我加大了音量想把她震醒,然而躺在地上的荀一宸一动不动。
我渐渐靠近她的耳边,“荀一宸,起床了!”
这次她终于睁开了圆溜溜的小眼睛,呆滞几秒后,她霎地抬起头,“你干嘛呢!”
当时我的脸跟她的脸只差两厘米,为什么我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越过了礼貌距离的限度。
她可能发现自己的动作更加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在抬头之后接着用力推开了我。
“我看你睡得太沉,怎么叫你都不醒,就只好靠你耳朵近点,sorry,我刚才靠的太近了。”
“哦,对不起,我失态了。”
荀一宸的脸蛋突然变得红彤彤,这女孩怎么这么害羞?
“这是给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你冰箱里的方便面。”
“哇!没想到你这么有才,看样子应该很好吃。”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嗖”一下把面条吸到嘴里,脸颊上沾了几滴面汤,吃相比我还豁达。
荀一宸
“我还是第一次吃不加调料的方便面呢,真好吃!”
这世界上分两种人,生活可以自理的人,生活不可以自理的人,而我必然属于后者。
看到华谦烊为我做的面,心里有些许心酸,想到自己过去的十八年都没有吃过一次家人给做的饭,可是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呢?
别墅,保姆,厨师,我的生活看起来完美无缺,但实际上华丽的空洞而虚无,爸妈只会匆匆地回家,匆匆地离开,有时候一两月不回家,我只能寄居在蔡延濠家,因为我害怕一个人呆在没有家人在、冷清安静的大房子。
回忆瞬间涌上心头,为了掩饰内心的失落,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这一碗简单却美味的面条,华谦烊应该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吧,我不是淑女的事实早已被他看在眼底,算了,随他去吧。
碗里的面汤我都没有放过,吃了个底朝天,虽然有些没出息,但我必须得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除外卖和酒店饭菜之外的东西了,这西红柿鸡蛋面实在太合我胃口,如果天天都能吃就太好了!
“华老师”,我的声音温柔而谦卑,一定能打动他,“我能再跟你说一个不情之请吗?”
“说吧,只要在我的原则之内。”
“除了当我老师之外,你还能不能费心当一下我的私人厨师?”
“什么?厨师?”
“我会给你双份工资的,就这三天,你做咱们两个的饭,我负责食材,如此下来,我们可以在准备比赛之余多加放松,你说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来那么多理由,总之我是真诚的。
“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只能如你所愿,不过我不要工资。”
“华谦烊,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你付出了劳动,就应该拿到报酬——”我还没说完,就被他直截了当地打断。
“报酬就是我吃你的,喝你的,我也是有原则的人,如果你非要给工资,那你另请高就吧。”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吓得我不敢反驳。
练吉他,练发音,虽然枯燥我却喜欢,华谦烊拿着他的蓝色圆珠笔在我的乐谱上标记了很多,我刻意装作他不在我身旁的样子,从头至尾没有多理会他,我想让他多练练自己的歌,“hey jude”虽然气氛很好,但高潮有一部分需要即兴发挥,原唱唱出了温情,戚七唱出了潇洒,中国好声音的选手也嘶吼地很有感染力,但我半天都没有听到华谦烊出声练歌,他到底想闹哪样?
“你的节奏有些偏快,这样显得很仓促,感情也表达不充分。”
“华老师,你能不能别这么负责任,我这首歌已经被你分析了几百遍了,你先练练自己的歌,好不啦?”
“是你找我来当你老师,我虽然能力不强,但我会尽全力的。”
“我怎么说啥你都不懂呢?还有几天复赛就开始了,你好好练你的歌,我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你。”
他应该是被我强硬的语气吓着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不想让他发现我花钱雇他是因为让他能好好练歌,毕竟人家并不需要我的施舍,我抱着吉他去卧室练习,想要赶紧离开这尴尬的场面。
“荀一宸,我第一次听你的名字是从蔡总,也就是你的朋友蔡飞嘴里听到的,那天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轮到我取号码牌,不过蔡飞一进门就取走了本来该发给我的那张号码牌,如果你是真的想让我当你的老师,就好好地听我的指导和建议,如果你是想拿你的钱来羞辱我,那我现在就走人。”
乍一听到这些话,我的心“咯噔”一下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地方,我回过头,不论如何,我都是要跟他说清楚的,虽然我知道自己说不清楚。
“对不起,那天蔡飞没告诉我号码牌是他插队帮我拿的,我不是你所想象中的小人,如果你肯相信我的话”,我顿了顿,“第一次注意你,是在捡面包的时候看到了你那双开胶的球鞋,我知道自己不是个慈善家,也不会随便去可怜一个人,但你不一样,你的声音很好听,你唱歌一定比说话还好听,我承认,我是觉得你很穷,但是有梦想的人不应该被贫穷绊脚,我帮助你,是因为我想着,即使我被淘汰,还有你可以代替我去继续完成我的音乐梦想,我做不到的事,你可以做到,我唱不了的歌,你可以唱,华谦烊,我不是为了你而帮你,是为了我自己。”
华谦烊的眼睛非常大,但他的眼里流露地却常常是悲伤,我第一次注意他,是看到烈日下最清爽的那位少年,衬衫干净朴素,短短寸头刚毅利落,他靠着栏杆吃面包,嘴角有一丝丝弧度,那浅浅的微笑只一眼便可让人陷入其中,难再自拔。
第一次注意他的感觉,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华谦烊
听完荀一宸的话,我才意识到刚才发火的自己有多么可笑,明明自己不愿承认她是在可怜我,却偏要逼她说出来。
“没想到你那么爱音乐。”
我没想到的事太多,结果便是这二十多年跟白过无任何区别。
“其实我很羡慕你,你可以永远坚持你的音乐梦,而我却连出来比赛都是瞒着家里人参加的,华谦烊,你要相信你不会永远都像现在这样生活的。”
有时候我也会猜想动心是怎样的感受,如今看到荀一宸那泛着天真的眼睛,我竟想把我所有一切都毫无保留献给她,这女孩太会说话,真怕自己会迷上她的嘴巴。
“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如果比赛中途我被淘汰了,我或许也可能会放弃音乐,我,没你想象中那么伟大。”
她爱音乐是毫无挂虑的爱,我爱音乐却不能不顾一切。
“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些伤心事,华谦烊,fighting,咱们两个一定会成功的!”
她伸出手,我配合地跟她击掌,即使幼稚我却相信了这鼓励的力量。
时间不早,荀一宸软磨硬泡把我骗去陪她逛超市,购物车被蔬菜生肉堆的满满当当,她买了看起来够吃三个月的食材,却理直气壮地告诉我说三天绝对能吃完。
清楚蔡飞不是她专门请的之后,我心里像有个死结被解开一样豁然开朗,就像一块美玉,任何微小的瑕疵都会让它瞬间贬值,怎么?为什么我把荀一宸比作成美玉,不过,她确实是天然去雕饰,长相跟思想一样,单纯地如同刚上幼稚园的孩童。
自从父亲出事之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从前的旧朋友一个个离我远去,我没有人民币去陪他们花天酒地,只能欣赏这月黑风高的寂寞年华,夜深了,荀一宸现在是我的朋友,想到这个我就莫名奇妙地想笑,不是说最好的都留在最后出现,所以我再也不会为旧人的离开而伤心,荀一宸,我暂且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她对我,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