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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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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甫辉亲自服侍了皇太后休息了才离开,临到门外,洛甫辉压低了声音问:“丁嬷嬷,母后是怎么知道长汀惊马的事情的?”
丁嬷嬷道:“今日太后心情好,便到锦绣园散步,恰好听到三公主的侍读朱盛华朱小姐与人说话。”锦绣园就在祥和殿东侧,是个小花园,平日里太后都会来散步,而洛长灵的侍读却在锦绣园里与人说话,说的恰好就是洛长汀惊马的事情,只是凑巧?
洛甫辉心中有数,便又叮嘱了几句,才命人挑了灯笼回宫。
今晚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星星,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夜幕上。昏暗的灯笼映照着前方一丈之地,平日里平坦的路似乎也变得陌生了,若非灯光映照,根本不知下一个转弯在何处。
夜风吹来,微微有些凉意。一行数十人,步履匆匆,却听不到一丝嘈杂的声响,只是远处不时传来巡夜的侍卫队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正当众人凝神走路的时候,突然前方窜出一道黑影,险些与提着灯笼的冯贵儿撞了个满怀。
众人还当是有刺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黑影拿下,冯贵儿挑起灯笼,借着昏暗的光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殿侍秦安,连忙示意放手,道:“秦殿侍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秦安也顾不得疼痛,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声音说:“不好了,皇上,出大事儿了!“
洛甫辉侧着头,静静的看着窗外,原本还有零星的星星散落在夜幕上,如今却是光净如洗。窗外屋檐下挂着精美而繁复的灯笼,用纤细的竹骨扎出原始的形状,再糊上轻薄的纸,纸上渲染着精美的纹饰,昏暗的烛光映射出来,透出淡淡暖意。
而长公主娴雅依旧在哭诉:“皇上,程铮快不行了,求皇上派个得用的医正去瞧瞧……”
“皇上,求皇上为我做主啊,我就程铮这么一个孩子,若是程铮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啊。”长公主娴雅已经年近五十,此时泪涕纵横,平日保养得当的眼角也隐隐出现了皱纹,看起来老了十余岁不止。
说起娴雅长公主就不得不提关于皇家与安家之间的一笔烂账。
现在荣养在宫中的安太妃便是当年的纯妃,是老兴宁侯的嫡亲妹妹,是现任兴宁侯嫡亲姑姑。大皇子洛安覃的母妃安倩是现任兴宁侯的嫡亲妹妹,是安太妃的嫡亲侄女,是康王府安侧妃的嫡姐。
而娴雅长公主便是安太妃的长女洛秋苑,封一品娴雅长公主,与现任兴宁侯是表兄妹,后又有秦晋之好,亲上加亲,奈何安家的遗传实在是太过于强悍,依旧是单传,其余的女儿倒是有十好几个。
先帝是难得的明君,但在晚年却偏信道士,沉迷长生之术,荒诞不羁,恰逢百年难得一遇的干旱,地里庄稼颗粒无收,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强行征税,民怨四起,边疆屡遭蛮夷侵袭,百姓苦不堪言。
对于安家,洛甫辉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当年先皇后早逝,元嫡子洛甫青贵为太子之尊,却因德失尊位,恼羞成怒,偏信佞臣之言,逼宫,后被赐死。先帝痛失爱子,进而迁怒于庆嫔,认为是庆嫔此等居心叵测之人蛊惑太子,太子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就当若有人都以为庆嫔与四皇子洛甫辉、九皇子洛甫遥必死无疑的时候,是纯妃力保了下来,并且做主将娘家嫡亲侄女安倩许给洛甫辉做侧妃。
纯妃的算盘打的精明。自己无子,而其他几位皇子都有强有力的母族做支撑,唯独庆嫔出身低微,这样的人才好掌握在手中。
事情也确实如同纯妃所料,有庆嫔与九皇子洛甫遥在手中,洛甫辉也事事顺从,这让纯妃很满意。
纯妃也确实打算推洛甫辉登上帝位,自己做太后,可是,纯妃算错了一步棋。
这步棋就是安倩。
可以说安家所有的良心都集中在安倩的身上。安倩也有自己的考量,安家代代单传,却依旧是朝中勋贵,可这些荣华富贵都是安家女子的性命换来的。作为枕边人,安倩深知洛甫辉的秉性,倘若他日登得帝位,安家绝对落不了好,而自己的存在正是洛甫辉最悲惨的时候的见证,未免洛甫辉在日后发落安家,安倩必须让洛甫辉看重安家的价值,为以后谋出路。
安倩有把握与洛甫辉结成盟友,也有把握保证安家现有的荣华富贵,甚至能更近一层。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纯妃棋错一着。
蛮夷屡侵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朝中众臣意见不一。一主何谈,分封耕地,来边境贸易,安抚为主;一主战,蛮夷之族绝不满足于耕地,他们还想进一步占领东城国土,如此嚣张之徒,何惧与之一站。
于朝堂上洛甫辉请征,立下军令状,若不能退敌,甘愿以命相抵。这是洛甫辉当时唯一的出路,留京,不仅饱受先皇猜忌,还得听命于纯妃,这种夹缝求生的日子在内心中折磨着洛甫辉。
熟料,在洛甫辉出征前,纯妃将安倩嫡妹安婧许给九皇子洛甫遥为侧妃。
得知消息的当晚,洛甫辉愣是将书房砸了个稀巴烂。次日,照常与纯妃谢恩。
至此,安倩所有的考量与安排都付诸东流,也渐渐与洛甫辉越走越远。
那一场战争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洛甫辉带领众将士冬日食雪,夏日饮雨,愣是将蛮夷挡在了天门关外。
后来,安倩得孕。洛甫辉本意想让安倩回京安胎,而安倩却铁了心要留下来。洛甫辉嘲讽的一笑,便不做多的劝解,安排一位随军医正照料便罢。
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连续一个多月的暴雨,冲毁了许多民所,天门关外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大河,名唤天河,此河多嶙峋奇石,无法行舟,若要渡河,难于渡天河,故有此名。
军需补给越来越紧张,而蛮夷并无退兵的打算,洛甫辉决定兵行险招,祸水东引。
奈何,行动被暴露,洛甫辉所带领的五千将士,死伤大半,最终被围困在狼烟山。
狼烟山易守难攻,三面悬崖峭壁,悬崖下便是奔腾咆哮的天河,水浪拍击峭壁的声响震耳欲聋,前方唯有一条山路可上下。
整整九日,洛甫辉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雨越下越大,洛甫辉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冰冷的手指似乎没办法活动了,猩红的双眼紧盯着围攻上来的敌军,最前面的是个熟悉的人,也是令洛甫辉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
此人便是麾下左偏将孟锐,说起孟锐此人,洛甫辉至今都难以忘怀。
世人都以为皇子至尊至极,却不知皇子作贱起来比贫民之子尚且不如。而孟锐便是在洛甫辉饱受欺凌的时候出现的,虽然只是在不经意间的帮助,但是次数一多,洛甫辉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差别。直到孟锐一朝及第,成为新科状元,又语出惊人的要求外放为将,再到后来,孟锐一直留在洛甫辉的身边,成为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甚至洛甫辉想过,他日登得帝位,必然以高官厚禄待之。
可是洛甫辉等不到了,就当洛甫辉必死无疑的时候,问:“你究竟是谁?”
孟锐一如既往的看着洛甫辉,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满是真诚,温润如玉的声音穿过雨帘,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要死了。”
“那你告诉我,想要我死的人是谁?”洛甫辉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但在现在又有些不确定,因为孟锐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想要下手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没必要在人前暴露自己。
孟锐一袭白衣,撑着草青色油纸伞,缓步走到洛甫辉的面前,贴着耳边低语,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扑到洛甫辉,两人同时跌落悬崖,坠入天河之中。
可这一切究竟与安倩有什么关系呢?
洛甫辉并没有深究过,当洛甫辉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暴雨已经停了,久违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上,暖洋洋的,而身边是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安倩,还有二十多个侍卫。
还不等洛甫辉将所有的事情捋顺,就面临着更严酷的逃亡。在逃亡的路上,安倩生产,找不到产婆,是洛甫辉亲手将皇长子洛安覃接生下来的,没有足够的药材,安倩殒了,产后血崩,没有水,只能用中衣草草的将污物擦掉,没有奶水,只能用米糊糊喂养,直到如今洛安覃体弱多病,也一直是洛甫辉心上的痛,每次看到洛安覃就像是看到那些年狼狈的岁月。
在安倩弥留之际,洛甫辉得知纯妃是打算另辅佐九弟洛甫遥为太子,自己做幕后掌权人,既痛恨纯妃的狠毒,又庆幸安倩的安排。
故而,即便洛甫辉对安倩并无爱意,却始终念念不忘。
当纯妃知晓洛甫辉安然无恙之时,立即上书为洛甫辉请封太子。以至于,洛甫辉登得帝位之后不得不将纯妃荣养在宫中,安家也务必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