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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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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得胡言乱语。”卫衔惊得险些打翻茶杯,滚烫的茶水喷溅在手背上,也未察觉,道:“休得胡言乱语。”
“我倒是觉得掣儿所言不差。”老昌平侯已至花甲之年,常年在藏书阁中翻阅帙卷,学识渊博,平日也喜欢与卫掣探讨朝堂之事,“纵然皇上与康王爷如何兄弟情深,也经不起朝臣几十年锲而不舍的挑拨。”
“康王爷镇守边关十余年,战功赫赫,令蛮夷之族闻风丧胆。在百姓看来,这是天大的功劳,可是在一些大臣眼里,却是功高震主,这也是康王爷为何安居京都的缘由。”
“世子挂职工部,二公子钻研律法,四公子也是体弱的,唯独三公子酷爱习武,对兵法见解独特,多年之后,必是良将。”
“童白洋一事不是偶然,是必然。兴宁侯府想借机抹黑康王府,皇上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卫衔素来是个淡泊的,这也是老昌平侯早早让卫衔袭爵的原因,因为淡泊,所以无争,因为无争,所以无害。
此时的卫衔似乎从未想过康王府的存在如此艰险,同时艰险的还有与康王府生死与共的昌平侯府。
“这怎么可能?”卫衔虽然淡泊,却终究还是担任着昌平侯府应有的责任。
老昌平侯直愣愣的盯着卫衔,一双漆黑的眸子迸射出智者的睿智,道:“自明日起,昌平侯府闭门谢客,就说我旧疾复发,须得卧床休养。掣儿这几日以侍疾为由,不必去官学了。”
昌平侯愣了一下:“父亲,那孩儿呢?”
“你……谁!”老昌平侯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儿闪过,大喝一声,破门而出,就看到一个身着藏青色仆役服的小厮惊慌的站在院内,“你怎么在这儿?瞧着面生。”
“回老侯爷的话,奴才是来打扫的。”小厮眼光游离,颇是惊慌,双腿微微颤抖。
卫掣紧跟在老昌平侯身后,剑眉微蹙,确定并未见过这个小厮,心中惊疑,道:“你都听到了多少。”
“没,没,奴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小厮连忙跪地求饶,不停地叩头,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响声,不多时,地面上便沾满了红色的血迹,逐渐蔓延开。
老昌平侯死死的盯着跪在院中的人,表情微微凝滞,今日父子三人在书房中的谈话,不可谓不大逆不道,倘若被第四人知晓,不管是昌平侯府,还是康王府都是一个下场,此子绝不可留。
“拖下去,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分,倘若……哼!”老昌平侯一挥衣袖,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去。
闻讯而来的卫祥可惜的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小厮,遗憾的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将人带走,此后,昌平侯府再无此人。
暂且不说昌平侯府如何冷肃,且说西城门口云霄楼又是怎样一番情景。京都是一个国家的中枢城市,以皇宫为辐射四散开,层层围绕,城中宽敞的青石板路贯穿南北,连通东西,其中房舍、商铺以无数条干净的青石板路联通一起,造就了如今是繁华的城市。
京都以东以行商为主,往来行人各色各异,其中不乏金发蓝眸的外族,其中各种陶器、古玩、茶、马、草药、奇淫巧计,应有尽有。
京都以西多学舍,以各地往来学子为主,其中云霄楼便是众多学子相互交流之所,不少学识出众的学子在此留下笔墨,装裱之后挂在墙上,为人所瞻仰。
云霄楼共三层,第一层是很普通的茶社,以屏风将其隔断成单独的小间,再以花卉点缀,看上去颇是风雅,正中间的位置有一高台,上面放着一张湘妃竹长案,案头是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镇纸下压着一叠雪白的纸张,长案后是一块三丈高的琉璃壁照,最顶上以红绸装点,虽然简单却不失大方,在此留下笔墨的都事学识出众的学子。
第二层这是众多学子相互交流、探讨的地方,四周环窗,更为敞亮,装饰上更为清幽,却又不失隐蔽,如此既能让楼上楼下的学子听的更清楚,也能避免叛道离经的学子大放厥词。
第三层则是客房,是留给科举揭榜后三甲留宿,虽有拉拢之嫌,却也从一定程度上激起了学子的好胜之心。
二层靠窗的位置风景独好,远远的能看到城外耕作的人们,烈日骄阳,不时有披着头巾的妇人送水来,耕作的人们纷纷躲避在阴凉处休息,似乎透过遥远的距离也能看到人们舒心的笑意。
只是耳边学子争论不休的声音越发聒噪了。一身浅紫色对襟长袍的男子不耐的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群身着白色青边学袍的学子满是义愤填膺的模样,最中间的学子更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说到激动处,索性站在桌子上:“身为官员为的是什么?是造福百姓,而云安县县令却仗势欺人,害人性命,如此草菅人命,是我东城之耻!”
“啧,郭兄口口声声说云安县县令仗势欺人,那他又仗的谁的势,欺的又是谁的人?”另一位黄衫学子愤然道:“童大人在任多年,两袖清风,修缮水渠、平铺道路、开药堂、粥铺,一心为民,怎会是你口中的东城之耻?”
前言的郭姓学子是钱塘人士,姓郭名赫,十三岁便得秀才功名,家中是有名的士族,自然是瞧不起其他寒门学子,态度倨傲,嗤笑道:“好一个一心为民!原来在陆徳言眼里只是做点善事就能称得上好官,岂不是郭某人可以理解成陆兄对佟柏安落马一案有所偏颇。”
郭赫口中的佟柏安便是前朝有名的贪官,在任期间架桥修路、乐善好施,在百姓间威望颇高,后因“佛手”一案,伪善的面具被揭开,遭人唾骂,遗臭万年。郭赫在此以佟柏安类比童白洋,若是陆徳言继续为童白洋开脱,便是对佟柏安落马一案不满,言辞间将陆徳言逼得毫无退路。
“你……”陆姓学子愤然而起,却又是个嘴笨的,愣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语,更是引得众人大笑,羞愤难当。
“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窗边闲坐的紫衣男子不禁皱紧了眉头,颇为不满:“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学子来置喙司刑司了。”
“三爷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学子多是为了荣华富贵,真正想要辅佐明君开创万世基业的是少数。这些学子天天为了一点小事争论不休,若是能在某位大人面前露个脸,便有了进身之阶,如此往后的前程自不必多说。”说到此,雷华清一改方才轻漫的态度,正襟危坐,道:“三爷可知他们口中的童白洋是谁?”
雷华清口中的三爷是谁?正是离京数月的三皇子洛安维。
洛安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争论不休的学子们,实在是无甚好感,倒是对陆徳言印象还算不错,就是嘴巴太笨了些,这很容易吃亏的,“是谁?没听说过。”
雷华清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童白洋遭此劫难也是受人牵连。他曾经是康王爷麾下的笔令官,甚得康王看重,被举荐为云安县县令,连任六载,政绩平平,也无大过错。前段时间,有个名叫陈游的状告童白洋纵子行凶。”
“三爷才刚回京,怕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安国郡主惊马的事儿……”还不待雷华清把话说完,便见三爷面容严肃,冷汗顿时淌了下来,“大约在两个月前,兴宁侯府安程铮与安国郡主一语不合,伤了安国郡主的座驾,康王府三公子洛安柒气愤不过,将安程铮一顿好打,还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还除了大姨母一品长公主的封号。”
雷华清的母亲是娴淑长公主,与安程铮之母是姐妹,但是两家的关系平平。
“安家又不老实了。”洛安维哂笑,轻轻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动声色的看着茶杯中的冰块一点一点的融化掉,小口的尝了一下,清新的味道在口齿间弥漫,一股清晰的感觉从喉间一下子冲到脑袋里,就感觉额前一紧,心神都宁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