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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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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又把井上彦与李士群请进了办公室。
其间,井上彦喝退了古川正雄,让他去给明秘书长道歉。
古川正雄憋了一肚子的气,阴沉着脸出去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彷佛在昭示着他无处安放的怒火。
明楼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井上彦,道:“将军可知道我有个弟弟,叫明台。”
古川正雄对明楼的不屑如此明目张胆,他不恼也就罢了,突然插这样一句话进来,莫说井上彦,便是李士群也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家的小少爷明台可是抗日分子,军统上海站站长,被“76号”前情报处处长梁仲春枪毙了的。如果不是因为明家小少爷的军统身份,“特高课”与“梅机关”对明楼的监视也不会明里暗里断断续续的持续到现在。对这个问题,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回避着。明台,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爆炸,会炸死哪些人。
明楼现在却大喇喇的说了出来。
井上彦的瞳孔瞬间收缩了。
李士群不愧是个老油条,他跟明楼坐得也近,大笑着拍了拍明楼的肩,嗔怪道:“明老弟,你开什么玩笑呢?井上将军来的时候明台已经……将军怎么会知道明家小少爷……”
明楼了然一笑,自顾自道:“……明楼长姐素来宠溺幼弟明台,明台又实在调皮捣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可我大姐从来舍不得打他。每次他闯了祸,就是我挨打。美其名曰‘长兄如父’、‘养不教,父之过’,这样的歪理下,我也无力反抗。可明台还不领情,总认为是我害他挨骂。这在我们中国,这叫做‘夹板气’。”
井上彦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阴渗渗道:“明先生这是在责怪大日本帝国让你受了‘夹板气’?”
明楼不咸不淡地道:“明楼不敢。”
井上彦面色稍霁。
明楼已接道:“将军若真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明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撕掉伪装的和善,井上彦厉声道,“你不要忘了你也是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
眉目缓缓舒展开来,明楼歪着头看着井上彦,嘴角微微向上一挑,像是个“一”字带起的那一点笔锋,嘲讽的表情魅惑狷狂得【我终于把这个词用上了!醉楼是真‘魅惑狷狂’啊】让人忍不住的觉得他正在容忍一个蛮横胡闹的孩子,却又恶作剧地告诉这个孩子一些事情的真相,“将军错了。明楼为之效力的是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与日本帝国不过是合作关系。将军并不是明楼的直接隶属上级。”
“明先生!”井上彦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拍案而起,喝道:“明先生,请你认清楚你的处境与身份!你是个投诚过来的人,现在才来在乎民族大义是不是太晚了!”
民族大义?明楼腹诽,“老子不是为了民族大义,会坐在这里跟你这龟孙子浪费时间?”脸上却挂着一个敷衍的笑容,抬眼看了一下办公室大门,闲闲提醒道:“将军,失仪了。”
井上彦又待发作,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口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井上彦一抬头,看到杨慕初与明诚一人端着两杯咖啡站在门口。看样子,已经到了一段时间,却因为他们激烈的谈话而止步门前。
明楼看到杨慕初,立刻朝明诚呵斥道:“阿诚!新政府已经变天了吗?在我谈事情的时候闲杂人等也可以随意出入了!”
明诚恭恭敬敬道:“井上将军交代过,只要是杨先生找他,不论何时何地,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这回连李士群脸上的笑都留不住了。明家兄弟今天是专捅马蜂窝来了吗?井上彦痴恋杨慕次,上海高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明诚这么直来直去的捅出来……李士群偷偷看了一眼井上彦,又看了一眼“杨慕次”。
别人如临大敌,杨慕初却无所谓的耸耸肩,一手扶着门,不以为意地道:“我只是听说明大哥你遇刺了,到明家看你,阿香说你来上班了……啧啧啧,没想到你为新政府这么拼命,刚从鬼门关下来就又在谈‘军国大事’了。怎么,新政府给你的薪水这么高?想当年我在侦缉处的时候,一个月的薪水就八十块。八十块。”
经杨慕初一提醒,井上彦也有些气短,明楼刚刚死里逃生,说话冲了点也再情理之中。自己跟他一般见识,凭白的在“杨慕次”面前失了仪态。得不偿失。为了挽回点什么,井上彦温和的对明楼道:“明先生,您以后的人身安全将会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绝对责任。”
明楼眼睛里都漾满了笑意,“将军,既然阿次也在这里,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或许不怎么好听……”
井上彦示意明诚将“杨慕次”让进办公室。
杨慕初将手中的咖啡递给明楼,随意捡个沙发坐了,懒洋洋的道:“自古都是忠言逆耳,实话难听。你有话就说呗,让我这个重庆政府的逃兵也听一听……我没听错的话,你们刚才谈论的就是这个‘忠诚’问题?”
井上彦立马朝杨慕初方向鞠了个躬,道:“慕次君,这是个误会。你们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我们怎么会怀疑你们呢。”
明楼接过杨慕初递来的咖啡,拿着手里却并不喝,只是用一个手指摩挲着杯壁,道:“将军,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也不放心阿次。毕竟我们都是投诚过来的。阿次还好,他无意升官,一门心思发财,平头百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我就不同了,身居高位,还有个是国民党特工的弟弟。你们监听监视我也是理所应当,但是你们监听监视的同时,能不能保证我的安全呢?我为新政府做事,却里外不是人,一边遭怨恨,一边遭猜忌,到头来却连安全都保证不了……”
“我一个做经济的,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怎么为新政府效力呢?若是大家都如此,新政府形同虚设。我怎么对得起周佛海先生对我的知遇之恩?”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李士群说的了。
李士群打蛇随棍上,立马接道:“周先生邀请明老弟明晚到他家参加晚宴,为明老弟压压惊。”
明楼又是一笑,想了想,叹息道:“我待会儿会给周先生打个电话的——晚宴,我就不去了。‘黩武之众易动,惊弓之鸟难安’,我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