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飘风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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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明公馆的春节过得十分冷清。既没有宾客往来，也没有爆竹烟花。不论是在新政府如日中天的明楼，还是本来就烈火油烹的明家都不该出现这样门可罗雀的寂静。但是明家今年出了很多事。最大的莫过于明家刚没了小少爷，又走了大姐。如今，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大少爷，一个大管家并一个小丫鬟。明家规矩重，如今尚在热孝之中，这般光景也情有可原。
除夕这天，明楼精神有些不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明诚拿了条毯子替他盖好方进了厨房同阿香一起准备年夜饭。
阿香看他进来，压低声音道：“大少爷睡着了？”
明诚点点头，道：“太累了。”
阿香欲言又止，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阿诚哥，你劝劝大少爷，不要给日本人做事了，好不好？”
明诚知阿香从来不是个多嘴僭越的，既出此言，必有缘由，便装作不经意问道：“阿香，你是听到什么了吗？”
阿香眼里突然就含了泪，道：“外面好多人都骂大小姐家教不严，纵弟卖国，死了活该。还骂……”
阿香看明诚面色不虞，便不敢往下说了。
明诚嘴角扯出一丝笑道：“还骂什么？”
阿香看看他又看看地，嗫嚅道：“还骂大少爷卖国求荣，奴颜婢膝，早晚死无葬身之地…你为虎作伥，也，也不得好死……”
“咔擦”一声，明诚手里的杯子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阿香惊叫起来，“阿诚哥，你手流血了。”
明诚满不在乎的扔掉手中碎片，掏出手绢抹掉血迹，道：“这话千万不要说给先生听到。”
阿香认真点头道：“我知道。”
明诚转身走出厨房，要跨进客厅的时对候，不知为何，看着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明楼，他突然失去了力气。
千夫所指，万众唾骂。他早就想到了，也想好了怎么面对。只是他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别人对大姐明镜的辱骂，对大哥明楼的唾弃。这些唾骂，大哥也是很清楚的，只是他不想让大哥知道。
天渐渐黑了。明诚倚着门，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发呆。直到一阵门铃声将他拉回现实世界。门铃声很有礼貌，透过并不急促的三声响甚至能看到访客是可等的彬彬有礼。
明诚走进大厅，打开了客厅的的灯。
灯一亮，明楼翻身而起，抱着毯子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样子。除夕团圆节，明楼早早的闭门谢客，此时既有客至，必有风云再起，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岂能让人见到他衣衫褶皱、头发凌乱的模样？明大公子从来都是衣着考究，盛气凌人的。
明诚看他如此灵活，偷偷笑了笑。走到门边，看明楼关好房间门方打开门走了出去。
明公馆的大门午后便落了锁，摆明了主人不想见客，却不知是何人这等不知趣。大年三十都不好好在家过年。
明诚一边小跑一边高声抱怨：“来了来了，大过年的都有不回家的过年人么？这年头，过一年少一年，指不定明天就怎么样了呢。”
明诚确信那人听到了他的话，却不见任何反应。等到他走到门边，透过栏杆看清摁门铃的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得谱白摆了。
摁门铃的是个寸头大汉，一身凶悍之气，即不是76号的阴狠，也不是日本人的蛮横，竟是一股浑然天成的匪气。他身后的车里坐着的人并没有纡尊降贵的下来站在雪地里等他开门。
只听那人彬彬有礼道：“我家先生想来拜会明先生。不知明先生是否方便见客？”
明诚道：“你家先生是？”
车里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阿四，开门。我先会会明诚先生。”
那被称作阿四的大汉恭敬的开了门，车里的人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明诚偏头看了一眼，是位眉目清俊的公子。很是面善。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明诚道：“先生贵姓？”
那人答非所问道：“飘风。”
明诚瞬间慎重起来，沉声道：“山河破碎风飘絮。”
那人接道：“身世浮沉雨打萍。”
明诚松了口气，又提起一口气道：“先生贵姓？”
那人道：“木易楊。杨慕次。”【繁简字的弊端】
明诚的脸色变了，他是见过杨慕次的，当然听得更多。之前是上海四大家族的杨公子杨少爷，后来是组织里的“飘风”。没想到组织派来顶替黎叔与明楼接头的居然是杨慕次！听说这位少爷是杨家仅剩的血脉，杨羽桦宝贝得不得了。后来凭空多出个大哥，对他也很溺爱。是个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爷羔子。其少爷羔子程度，怕比家里的小少爷还羔子。
今天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接头，怕人家不知道他回来了吗？他活的不耐烦了，大哥可还有很多事要做，就算没事做也得好好活着。想到这一层，明诚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杨慕次追问道：“明诚先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人已经到了门前，现在赶出去又太引人注目了，明诚咬着牙道：“杨先生请。”
阿四关上车门，坐到驾驶位置。
明诚将大门打开，阿四驱车而入。
明诚关门的时候特地留心了明公馆四周，并没有盯梢的人。还好，这位杨少爷没有只长脾气不长脑子。
明诚领着杨慕次走进明家客厅的时候，明楼正在客厅里翻一本拉丁语的书，好像他这一下午都悠闲的在看书一样。
明楼见到杨慕次的时候有点恍惚。他并没有见过杨慕次几次。他年少时因为爱情的波折便离家数年，直到国破家亡方回到故地。杨慕次因着叔叔怕自己的日本老婆悄无声息的弄死了杨家最后一点血脉，总是不让他着家，年纪小小便送出去住校，更大一点就送出国了。但总归都是世家子弟，四大家族盘根错节，大场合里还是见过几次。
记忆里的杨慕次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长大了竟是这个样子么？丰神如玉，英姿勃发。
杨慕次也再看他。明家的大公子果然气宇轩昂，不可一世。
明楼放下书，起身迎客。
明诚介绍道：“先生，这位是杨家公子，杨慕次。”
明楼道：“不用介绍了，以前都见过。”
明诚看看守在门口的阿四，自己也退到厨房里帮忙阿香准备年夜饭。毕竟，阿香现在到底可靠不可靠也为未可知。范防于未然总是好的。
客厅里，杨慕次微笑着接道：“还是要重新认识一下。杨慕次，代号‘飘风’。黎叔已经撤离上海，以后由我负责与你联络。配合你的一切行动。”
明楼道：“我记得你是去日本留学？”
杨慕次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明楼道：“既已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杨慕次惆怅道：“没有办法，小弟与明兄一般，学的也是经济。如今山河凋敝，经济百废待兴。只能到这十里洋场，才能找到用武之地。”
明楼叹了口气，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杨慕次笑了道：“明大公子的这样的人才，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明楼的眼睛望进了杨慕次的眼睛里，清俊温雅的人却有这样一双恨意滔天的眼睛。他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他伸出了手，道：“抗战必胜！”
杨慕次同他握手道：“抗战必胜！”【老师，我偷你台词了，我对不起你】
尔后，杨慕次起身告辞，道：“冒昧来访已是大忌，此地不宜久留。新的密码本我已经交给明诚先生了，以后若是电台联系不方便，就在《申报》上发一则寻找家中幼弟的寻人启事。我会派人与明诚先生直接联络。”
明楼点点头。
“你忧思过重，心情郁结，易有心闷心悸、食之无味之症，让你家厨子做点清淡开胃的菜品。保重。”杨慕次说完这句话，身影便隐没在了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飘风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