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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六

      长长的一个冬季过去,春天终于来了,同春天一起来的还有杜萧的作品被刊用的消息。
      “祝贺你,”李劲海为杜萧倒了杯酒,“你有了个良好的开端,你向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都是您的帮助。”杜萧与李劲海碰杯,“先敬您。”
      “你也很努力。”
      他们含着笑意喝干自己杯子里的酒。
      杜萧期艾地说:“对不起,李老先生,你应该还记得我搬进别墅的第一天您答应过我的事情吧?”
      “我老了,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你提醒我一下。”
      “您说过等我成功了就把花还给我。”
      李劲海平静地问:“你认为你这样就算成功了吗?”
      “一个小小的喜讯。”
      “这个喜讯代表不了什么。”
      “可是……”杜萧下定决心说,“我需要那盆花!”
      “那盆花……”李劲海咬咬牙,“上个秋天就枯死了。”
      “枯死了?”杜萧震惊,“它一直好好的?”
      李劲海用最平淡的语气对他说:“它只是盆野花,不适于盆养,何况大部分花草在秋天里都会枯死。”
      “春天里就会发芽吧?”杜萧满怀希望。
      “野花在野地里会,在花盆里我不能肯定,至少到现在我还没看到它发芽。”
      “怎么会?”杜萧忡怔地发着呆。
      李劲海从容不迫地说:“要是你真想看我可以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杜萧高兴起来:“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当然愿意!”
      他们一起站在花园紧闭的门外,李劲海为杜萧打开花园门上的门锁,领着他进去:“去看吧,看看它有没有发芽。”
      花园不大,摆满花盆,花盆里的花有些已经发芽了,有些还在沉睡,杜萧逐盆细找,可气的是每个花盆的大小和式样都差不多,他找不到自己的那个了。他不气馁,找完一遍再找一遍,犹豫地盯住了其中一盆。
      看来看去,这个盆子和他买的那个最象,他真后悔当初养花的时候没把心思都放在上面,到现在不但连花盆都很难确认,就连那株花的具体形态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谁知道那时候是不是真心想养花?
      就算是这个花盆吧,可盆里没有花的影子,只看到泥土,他小心地在泥土里拨了拨,拨出一小截象根似的干枯的东西,他惊讶地问:“这难道是微香?”说完又觉不妥,改口说,“我是说这难道是那盆花?”
      李劲海在他身后回答:“我不是个爱花的人所以不太留心,我不能肯定是不是那盆花。”
      杜萧把这盆花搬出来放到一边,接着在剩下的花盆里进行新一轮确认,这次又搬出一盆花来。杜萧蹲在这两盆花面前研究。一盆是花盆象,而另一盆花盆不是那么象的冒出嫩芽的枝桠却很象,到底是哪一盆呢?
      李劲海问:“难道那花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杜萧头也不抬的回答:“那是微香最喜欢的花。”
      李劲海暗示:“却不是你最喜欢的。”
      “不,我也喜欢,它给我带来了好运。”
      “如果没有那些好运你还会喜欢它吗?”
      “当然!”杜萧不假思索,“我希望有一天能听懂它的语言。”
      “为什么?”
      “我想知道会都会说些什么。”杜萧抱起只有泥土的那个花盆说,“能让我把它带出去吗?”
      “你愿意就带吧。”李劲海没有什么顾虑,微香已经不在了,“但我不能肯定它是不是你要找的花,就算是也不能保证它就能发芽。”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
      从花园里出来,李劲海锁上花园门时严肃地问:“杜萧,你认真地告诉我,你想要那盆话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杜萧坦然承认:“还有一个。”
      “什么?”
      “我想见微香。”
      “微香和花有什么关系?”
      “微香喜欢那盆花,有花在她就会来。”
      “为什么你那么想见微香呢?这个问题我是替思涵问的,我知道你们一直在交往。”
      “微香是我的知己,我认为今天得到的小小喜讯应该让她知道,她给了我很多帮助。”杜萧没告诉李劲海他与李思涵的交往已经沦为一种礼貌和任务,他清楚李劲海对他的期望,对李劲海说出这些话时他不由自主地惭愧自己的功利心。
      “原来是这样。”李劲海没表示怀疑。
      李劲海和杜萧刚并肩走上通往客厅的台阶就听到李思涵在客厅里欢呼:“原来你们在这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李劲海淡淡地同她寒暄了两句就留下她和杜萧离开客厅。
      “你真了不起!”李思涵挽住杜萧的手臂,“想想看,我们该去哪里庆贺?”
      杜萧赶紧捧牢差点掉下去的花盆,说:“今天我有事。”
      李思涵不依:“今天不行!还有什么事比庆祝你取得成功更重要的?”
      “这只是个小小的喜讯,代表不了什么。”
      “对我来说很重要。”李思涵摇晃他,“走——吧——走——吧——”
      杜萧与她拉开距离,把花盆放到桌子上。不论再怎样感恩戴德,他都无法强迫自己对李思涵表示亲热,他很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消退了对她的热情的。
      李思涵生气了,但在杜萧转回身时又展开笑脸,说:“你有什么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他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李思涵,“要庆贺的话就在这里吧,李老先生和我也是这样庆祝的。”
      李思涵举起酒杯遮在眼睛前透过玻璃看着杜萧,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你的态度不冷不热,真叫我怀疑你是不是当初的杜萧,或者是你现在的感觉不同了?”
      杜萧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喝干杯里的酒,向李思涵亮了亮杯底:“该你了。”
      李思涵赌气地一仰头,一下把酒全倒进嘴里,她也亮了亮杯底,说:“你去吧,忙完了我们再约会。”
      “谢谢你的理解。”杜萧沉稳地说,“我感激你的全家,我会报答你们的。”
      “谢谢!”李思涵的声音里带了些挖苦。

      杜萧捧着在人们看来是空着的花盆兴冲冲地推开花圃的栏门,他在最里面的花丛间找到蹲在地上的老花农,恭敬地说:“老师傅,有点事想请您帮帮忙。”
      回身见是杜萧,老花农一愣神之后猛地把花盆抢过来,只看一眼就生气地说:“这不是我当初给你的土,你拿来做什么?那花呢?花在哪儿呢?”
      杜萧呐呐回答:“花在土里……我……”
      老花农不等他说完劈头就喊:“这土都不是我给的里面种得怎么可能是原来那株花呢?”
      “啊……那一定是我搞错了。”说着,杜萧想把花盆接过来。
      “你等等!”老花农身体一旋,错开杜萧的手,严厉地问,“你先说那花去哪儿了?”
      杜萧困难地说:“那花一直放在花园里养着,今天才搬出来就想到来您这儿看看是不是原来的土……”
      老花农性急地问:“那女孩子还在不在?”
      杜萧怅然:“很久不见了。”
      “你这个混小子!”老花农又气又急,“那花好啊!我种了一辈子花也没碰上那么一株,你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混小子却得到了,到头来还是被你弄丢了!咳——看来你和她没有缘分啊!”
      杜萧着急地问:“老师傅您知道那是什么花吗?您告诉我哪里还有?我再种一盆!”
      老花农惋惜地摇头:“没有咯——都成精了哪里还找得到?”
      “不可能的!”杜萧锲而不舍,“听人说那是野花,应该还找得到,可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一般长在什么地方,请您告诉我吧。”
      老花农痛心地说:“要说是野花呢确实到处都有,你去郊外看看,那田间地头山里山外总能找到些,只不过原来的那一株是再也找不到了。”
      杜萧倒是满怀希望:“没关系,是同样的花就行。”
      “那你去找吧。”老花农不再理会杜萧,把他搬来的花盆恼火地向旁边一扔就重新去伺弄他的花草,一边叹息,“好花啊好花啊,可惜没落到识花人的手里,白白糟蹋了,我要还是他那个年纪哪会这么傻?还以为他看出来了呢,搞半天是个瞎子!瞎子!瞎子!对瞎子说再多也没用,还不如不说,就是现在知道了还不是自找麻烦。”
      杜萧没听懂老花农的低声嘟哝,见他爱理不理的很觉得无趣,忐忑不安地走到花圃门口时他猛然想到什么,回身大喊:“老师傅,您又没见过我的花哪里知道是什么样的呢?”
      “还算有心。”老花农没回头,大声说,“那女孩子身上都是那花的香气,闻我也能闻出是什么花了,至于她身上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香气你自己琢磨去吧,反正琢磨不琢磨得出来都没什么关系了。”
      杜萧苦恼地离开花圃,失神地思索老花农说过的话,忽然脑中亮光一闪,他欢喜地说:“我明白了!微香身上的香气是因为她住的那片树林,她住的那片树林里有很多那样的花,而她又喜欢那些花,常和那些花接触,所以才会有满身香气的!呵,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呢?笨哪!”他敲自己的脑袋,“光想着让她去找我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也可以去找她呢?我真的是很笨!”
      他四处看了看,找准方向飞快地跑起来。
      他奔跑着,不知疲倦,离向往的地方越近快乐就越扩大,当他喘着气跑到树林边时他大笑起来:“回来了!回来了!我没找错地方!就是这里!”
      跑了太远的路,他累得不得不靠着树身休息,他仰视天上的浮云欣喜地说:“别急,不能这么狼狈的见她,会吓着她的。让我想想,我该对她说些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要说得话太多,索性什么也不想了趁着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赶紧走进树林,循着记忆里的旧路磕磕畔畔地前进,边寻着边忍不住埋怨自己:“平时就那么粗心,到需要的时候就记不清楚了。”他觉得应该往这边走又觉得应该往那边走,每条路都象又都不象,展眼望去,见不到花筑的一点影子。
      他用手掌圈在唇边大喊:“微香——微香——你在哪儿——出来啊——”
      寂静的树林里回应着微弱的回音,他以为那是微香的回答,于是更大声地呼唤,几遍之后才听清楚那不过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的回音,忽然间就慌乱了,焦急地在树林间奔跑,直到从另一边跑出树林,然后换个方向再跑,树林里全是他杂乱的脚步声。
      越跑心情越惶恐,他犹如冲进一个挣脱不开的梦魇,想寻的寻不着,想找的找不见,明明不是迷路却比迷路更揪心。
      一定是找错地方了!他盲目地确定了这一点后冲出树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担心?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惊慌失措?丢掉什么了?值得这么费劲找寻?失去什么了?害得心情起伏不定?真的那么在意吗?真的那么着急吗?真的那么不可言喻地痛着吗?如果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那这些感觉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杜萧问自己。为了什么?杜萧再问自己。问了无数遍后他痛苦而惊讶地发觉,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地爱着微香,哪怕她是个奇怪的什么都还不懂的女孩、哪怕她不喜欢穿鞋子只喜欢看花、哪怕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去、哪怕她做出许多奇怪的举动让人们害怕、哪怕她……
      杜萧跳起来狂吼:“微香——那片树林到底在哪里?”
      路上远远的有个人走过来,被他的吼叫吓得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杜萧冲过去,尽量镇定地问他:“请问,这附近有多少片树林?”
      那人指指杜萧来时的方向胆怯地回答:“就那一片。”
      “那微香去哪儿了?”
      “谁是微香?我不认识。”
      杜萧耐住性子解释:“我说的是住在树林里的那个女孩。”
      那人惶恐地摇头:“没人住在那里,你说得什么啊?”
      杜萧没忍住,声音拔高:“花筑啊,笨蛋!你不知道树林有个花筑,有个叫微香的女孩住在那里吗?”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人被杜萧吓跑了,跑得飞快,头都不回一下。
      杜萧放弃追逐,怏怏回身。
      为什么找不到了呢?

      李劲海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杜萧时非常吃惊,他惶惑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杜萧苦笑:“对不起,李老先生,您能再打开花园的门吗?我想找找花到底是哪一盆。”
      李劲海生气地问:“你怎么知道你拿走的不是你要找的那盆花呢?”
      “它不是,”杜萧摇头,“我问过了,它不是,连土都不是里面的花又怎么会是呢?”
      “你的样子很让我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杜萧恍惚,“我今天才知道的,您说我是不是很迟钝?”
      李劲海斥责:“你知道什么?我看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必须要找到那盆花!”杜萧振作起来,“我需要她!”
      李劲海喝问:“你需要谁?”
      “微香!”杜萧激动地说,“她不见了!我哪里都找不到她!她消失了!我连为什么都不知道!您能告诉我吗?”
      “也许她不想见你!”
      “可我想见她!”
      “你不要对我吼叫!”李劲海严厉地说,“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吗?用你的吼叫?恩?”
      杜萧冷静了许多,低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李劲海的声音也缓和下来:“好了,坐下说,我希望我们能冷静地谈谈。”
      “我也这么想。”杜萧拉过一把椅子,依言坐下。
      一阵沉默之后,李劲海先开口问:“你告诉我谁消失了?”
      “微香。”
      “她为什么消失?你想过吗?”
      “我刚才想过,我想也许是我没照顾好花她才会消失的。”
      李劲海吃了一惊,脱口问:“你怎么会认为她是因为花没照顾好而消失的呢?”
      杜萧忧伤地回忆着:“因为她是那么喜欢那盆花,如果不是因为那盆花我也不会认识她。”
      李劲海松了口气:“你到底在意的是花还是微香?我要听实话。”
      杜萧的苦笑更深更浓:“我也是今天才发现我在意的是微香,在意花是因为花能让微香出现。”
      “你不怕惹我生气吗?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和思涵在一起。”
      “我知道您该生我的气,可我在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后再也没办法伪装了。一开始我确实被思涵吸引,但在认识微香以后感情就不知不觉产生了变化,原本我不明白这变化是什么,只是直觉地不想和思涵走得太近,直到今天怎么也找不到微香之后我才明白我真正爱的人是谁!我要找回她,所以请您帮帮我,再开一次花园的门吧。”
      “有了花你就一定能见到微香吗?”
      “会的!我相信!她那么爱花!”
      李劲海冷笑一声:“那么说微香在意的是花而不是你咯?”
      “不!”杜萧断然否认,“她是在意我的!不然她不会帮我那么多!即使她什么都不懂但我能感觉到她是在意我的!”
      李劲海陡然提高声音:“杜萧你要明白真正帮助了你的人是我!是我们李家的人!”
      “是的,我很感激,而且会用我毕生的努力来报答,但是,”杜萧镇定地微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只有她陪在我身边支持我,在所有的人都鄙视我的时候我只听到她的唯一的鼓励声,她那么努力……”他哽咽着说不下去,“而我……却到今天……才明白!”
      李劲海一声断喝:“不要在我面前流眼泪!你是个男人!”
      “请允许我这么做吧,”杜萧让眼泪滚下来,“您也曾年轻过!”
      李劲海忽然愤怒而激动:“正因为我也曾年轻过!也曾犯过你这么不理智的草率的错误才想要帮助你!引导你!你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比我当年更有勇气和信心!所以你不该为了儿女私情影响你创作的热情!成就事业才是最有意义的!你事业有成时更动人的爱情都会来到你身边!你以为你现在爱她爱得不得了,也许过不都久你就会发现对于她的爱情实在是个错误!错得不能再错的错误!抛开一切杂念吧!我要看到你的成就!你的辉煌!而不是象这样哭哭啼啼的!你别让我失望!你在追求的长途上才刚刚起步难道就想倒下吗?除非你认为你的追求是毫无意义的!只有爱情才是!”他说到最后面色通红,用力喘息着。
      一个黑衣黑裤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房间里,递了杯水给李劲海,被李劲海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的杜萧没注意到他是怎么进来的。
      李劲海喝了一口水,镇定了许多,冷静地说:“在你遭受挫折的时候除了微香难道没有人鼓励过你吗?你这样说就太对不起思涵了,她病得那么厉害还去看你,我正是因为她才资助你的,还说服思涵的父母接受你,就算你撇开我们,又怎么能撇开她不管呢?你看不出她对你的感情吗?”
      杜萧理清思路,同样冷静地回答:“我愿意按照我年轻的不理智的草率的直觉去犯错。”
      李劲海睁大眼睛,首次表现出对杜萧的失望:“你的意思好象是想告诉我你不需要我继续的帮助了,当然,你该索取的也都索取了,现在就只等着回报从天上掉下来了。也许你不是这么可耻的人,但你头脑发热犯错的行为同样可耻!”
      杜萧诚挚地说:“我非常感激您!感激到不知怎样才能报答!但是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你要放弃理想了吗?”
      “不,相反,我会更努力,因为那也是微香的期望。我放弃的是思涵,放弃的是您在我与她婚姻上的期望,我卑鄙地利用了您的这份期望,利用了您对我的信任,我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李劲海打断他的话:“够了,如果思涵能接受你不爱她的现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打算帮助你就不会半途而废,留在这里获取成功也是微香对你的期望。”
      “您怎么知道的?她都对您说了什么?”杜萧的眼神蓦然闪亮。
      “我也不想隐瞒你了,其实微香确实离开了,她离开是因为不想成为你的牵畔,她相信你想要的幸福就是事业的成功和与思涵结婚,她知道你喜欢的是思涵而不是她。”
      杜萧失神地喃喃:“我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懂……”
      李劲海接着说:“我告诉她我和她的想法一致,并和她商量好了我资助你而她离开你的协议,她把你托付给我后就离开了,并保证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本来我不想把这些事说出来,因为我确实认为你的幸福就是事业的成功和与思涵结婚,事实证明你不是这样想的,你现在可以恨我了。”
      “恨?”杜萧的情绪十分复杂,“要恨只能恨我自己没有早些认清自己的感情,如果留住她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他茫然地向门口走去,“我要静一静,好好想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走到门口时他转头问李劲海,“请你告诉我她还会回来吗?”
      “不会!”李劲海斩钉截铁。
      杜萧绝望地走出去。
      李劲海低沉地自言自语:“我没骗他,她确实不会再回来了。”
      他望向英默,英默无语。

      杜萧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能靠绘画来使自己平静,他专心地投入地细致地以他所知道的所有技巧来描绘微香的形象,当微香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画纸上时他凝视着,那一瞬间决定了离开别墅,回到原来的环境中,再养一盆那样的花,然后等待,即使微香真的永远不再出现。
      他约李思涵见面。
      在公园里幽静的湖心小岛上,李思涵靠着柳树欣赏自己湖水中的倒影,心不在焉地说:“你主动约我真让我受宠若惊。”与杜萧的交往越来越让她生气,她已失去耐心。
      杜萧凝视着湖面平静地说:“我决定从别墅里搬出去。”
      “为什么?”李思涵的心乱跳一通,“你和叔公闹别扭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有愧于得到他的帮助。”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李思涵扯着杨柳枝上的嫩叶,“谁都巴不得他给的帮助越多越好,你却不想要了,你还真是奇怪。”
      “对你,我也很抱歉。”
      “我?”李思涵吓了一跳,“你没对我做什么。”
      “我抱歉的是我利用了你对我的感情,李老先生是因为你对我的感情才帮助我的。”
      “哈!”李思涵嗤笑,“很多人都想通过利用我的感情来获取叔公的帮助,你不是第一个,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感到奇怪的是叔公会最终选择了你,而你居然会在今天向我承认你的用心,你和我的叔公一样奇怪。你就是不说我也很明白你的利用,这是我的荣幸,因为叔公帮你也就是在帮我,他是想你跟我结婚的,我以为你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我们大家都在互相利用,你不必感到抱歉,谁都不比谁的责任大。”
      看李思涵说得轻描淡写,杜萧诧异地说:“你一点也不难过。”
      李思涵笑着说:“其实我也是在利用叔公对你的宠爱来获取将来可能得到的利益,我们是一样的。”
      “你是在安慰我。”
      “我为什么要安慰你?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我的敷衍吗?你常象打发小狗一样打发我,行为举止实在不象个合格的演员,我认识的男人都比你演得好得多,起码会保证哄我开心,你不行,所以即使你再优秀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因为害怕叔公发怒才一直没说,既然你先提出来我当然求之不得,我该感谢你,你解放我了。”李思涵笑得很有快感。
      杜萧愣住。
      李思涵快言快语地接着说:“老实说吧,从一开始我就没喜欢过你,可是你阴魂不散,总是出现在我眼前,你把我的父母吓坏了,奇怪的是叔公看你很顺眼,又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就自做主张要帮助你,我实在是莫名其妙,不客气地说,我还很嫉妒,叔公一向冷漠,居然一见到你就笑,我都有点恨你了。”她摇头,“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我并不是因为你想脱离叔公的保护才敢这么对你胡言乱语,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早就想说了。话一出口我们就不再是情侣关系了,在分手前我们好好相处一会儿吧。”
      杜萧不确信地说:“可你在病得那么厉害时都还去看我,这难道是假的吗?”
      李思涵耸肩:“你好象受打击了,难道你真以为我爱你?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我那时是怎么了,好象做了场梦,醒来后事情就全走样了。”
      “梦?”杜萧恍惚,“我也好象是做了一场梦,很快就醒了……”
      李思涵受不了地低语:“真是多愁善感。”

      和李思涵分手后,杜萧盲目地在街上漫步,把与微香相处的每点每滴细细回味,不去研究、不去判断、不去分析,只是单纯地回味。
      他不知走了多久,反正是天黑了、灯亮了,夜风渐冷、行人渐稀,他浑然不觉周遭的改变,只是盲目地用心地走着回味着。
      偏偏,他注意到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老婆婆,路灯的光芒照亮了她如霜似雪的白发,她望着杜萧的眼神慈祥得近乎神圣。没来由的,他产生了向她倾诉的欲望。
      没等他走近老婆婆就安详地问他:“你在找什么呢?”
      “一盆花。”杜萧疲惫地在老婆婆身边坐下。
      “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花香。”
      杜萧闻了闻自己的手臂:“很淡了。”
      “本身就很淡。”
      “所以常常被我忽略。”
      “我曾见到过一个女孩子,长长的头发,身上就有这样的花香,她对我笑的时候非常漂亮。”
      “什么时候?”杜萧紧张地注视老婆婆没有皱纹的脸,希望从她鲜艳润泽如红宝石的嘴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很久以前,久得能够发生任何事情。她和你在一起吗?”
      杜萧哀伤地叹气:“以前是这样,现在我找不到她了。”
      “让我看看你的手,也许故事继续的秘密就在你的掌心里。”
      杜萧顺从地伸出他的手。
      老婆婆看了一眼后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问:“孩子,你是不是见到了一棵枯萎的白玉兰?”
      杜萧无心地回答:“是的,在一个小小的花园里。”
      “花园在哪里?”
      “在李老先生的别墅里,花园的门常锁着,我只进去过一次。”
      “他确实姓李吗?”
      “是的,他一直在帮助我,我正想向他辞行。”
      “等一等,让我再好好看看。”老婆婆托高杜萧的手,看得非常认真仔细,“我看到了许多事情,也明白了许多事情……”
      杜萧喜悦地问:“老婆婆您一定能帮助我的对吗?”
      老婆婆放开杜萧的手,微笑着说:“带我去你恩人的别墅吧,说不定我真能帮到你。”
      杜萧急切地搀着老婆婆起身,路灯的光芒拉长了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
      杜萧和老婆婆走进别墅时酣睡中的守门人没有看到他们,察觉到他们靠近的是英默,他挺身站在客厅门口等待他们的出现。
      老婆婆走上台阶,静静与他对视。
      英默眼中有什么一闪,默默让开身体。
      老婆婆轻声对杜萧说:“你去睡吧,不要打搅我和李老先生的谈话,我们需要绝对的安静,以后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泰然接受。”
      “明白了,婆婆。”杜萧满腔感激与热望,虽然还什么也没发生,但他却感到已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离开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安心地倒头睡去。
      英默不声不响地为老婆婆引路,老婆婆穿越墙壁进入李劲海的房间,安静地走到他床前,柔声呼唤:“劲海,如果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就请睁开眼睛看看我。”
      李劲海猛然惊醒,坐直身体瞪视着床前的老婆婆,好半天才嘴里发出短促的一声近似呜咽的低语:“寒音……”
      “我们分离了多久我就寻找了你多久,原来你在这里。”老婆婆叹息。
      李劲海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生硬地问:“你找我做什么?”
      “你不该把对我的怨恨转移到另一个无辜的年轻生灵身上啊!”
      “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情吗?”
      老婆婆垂首:“很多话想对你说,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倾诉的这一天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慢慢地说给你听。”她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从容地看着李劲海。
      李劲海倒回枕头上,闷声闷气地说:“要说你就说吧。”
      老婆婆笑了,笑得春风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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