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爱情，别忘了爱我》猛玛象

23、二十二

　　海底世界和云霄飞车，更是让我感到生命的快乐是由物质和精神双重构建的世界。
　　聪明的海豚听到我们的热烈鼓掌而欢喜万分。苏兰还被邀请为表演的嘉宾。她是那天观众里长得最漂亮最抢眼的一个。训练员一眼就相中了她。
　　他向她伸出手时，我忽然明白了，对苏兰来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而对自己来说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苏兰笑眯眯地站在镜头前和海豚合影时，她独呈着自己的美丽。但是她并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我，所有羡慕和妒忌的目光像一把刷子抿过我的脸，但是反射出去的全是幸福四射的光芒。

　　坐云霄飞车后。苏兰说，你说可笑不，听说一个胖子和一个妇女的眼镜和假牙都不翼而飞了。
　　可笑。我说，刚才你在车上还又喊又叫的，眉毛嘴唇都搬家了。
　　是吗？苏兰说，我怎么没感觉。
　　我有感觉。
　　什么感觉？
　　痛！我伸出手背给她看，有她咬的清晰牙印。
　　苏兰说，你不知道吗，我属狗的。

　　接着我们坐奔驰大巴游览全城。
　　吹着悠闲的海风，阅览心旷神怡的全城风光本是如神仙伴侣腾云架雾般的浪漫，可是冤家路窄，马克和张好乘坐另一辆大巴和我们擦肩而过。我闻到一股浓厚的中药味。
　　马克的下巴烀着一块狗皮膏药，像马戏团里的超级小丑。
　　马克向我指了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目光如刀充满了血腥的气息。只是他张嘴就会痛，脸上的肌肉像小丑一样滑稽地抖动。
　　苏兰说，马克说什么。
　　他在向咱们打招呼呢。我满不在乎地，用表情加嘴唇的形状告诉他，去你妈的！当然我没让苏兰看见我的唇语。
　　苏兰说，他的下巴怎么啦？
　　我说，刮胡子刮破的，粗心大意的男人都这样。
　　苏兰笑笑，没再说话。可马克下巴上的大膏药，阴影一样融化在晴朗的天空下。我们的心情全被马克污染得阴晦。下午回到旅店，苏兰决定，收拾行囊立刻回家。

　　对她这么英明的决定，我用实际行动表示拥护。两个满满的旅行袋压在肩上还轻飘飘的。自从和马克作别，我就提心吊胆，害怕他的报复。
　　苏兰说过，马克小肚鸡肠，不是个男人。

　　要离开这城市，心里总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登上长途大巴，才想起自己本不属于这里，是因为发生了许多难以忘怀的事，也就纠生出许多不忍切割的情愫。
　　买了一份晚报，苏兰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她从来不喜欢看报纸的。

　　苏兰说，报上有一则有趣的报道，说布艺展销会着火那天，有个男子冲进火场要自焚，被消防员当场拦截，事后澄清他原来要救他的老婆，你看还有图片呢，怎么看着像你？
　　我一看图片模糊不清，必定是哪个好事路人的杰作。

　　我矢口否认说，你看他光着膀子，体形哪一点像我，我也看见他了，这家伙横竖要往里楞冲，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我可没那么傻啊。
　　真不是你？
　　不是。我说，我想让你感激我一辈子呢，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你。
　　那我身陷火场，你一点也没着急？
　　虽然苏兰很想让我承认，那个人就是我，她才会高兴和满意。但是我对女人的虚荣一向深恶痛绝。

　　我说，怎么不急，干着急没办法。
　　苏兰叹了口说，没意思不看了。然后她把报纸塞进口袋，在车子的摇晃里打起瞌睡。

　　回家的旅程总是让人归心似箭，才经过中途客站，内心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心跳有如钟摆，回家的倒计时开始。
　　可惜天公不做美。大块大块的铅色云朵湿漉漉的从天外飞来，兀起的山风把原野的青葱吹得摇摇欲坠，飘落下来的除了阴暗无光的夜色，还有呼唤欲来的雨幕。
　　长长的公路沉入黑暗。一道剑光划过车窗，几个女人的脸刹那间白如闪电。
　　苏兰一点也不怕，她盯着黑暗中的雨滴噼哩啪啦地砸着车窗玻璃，洇出一朵朵清澈的水花。司机打开照明和一对雨刷，我们沉闷的视线里就出现了单调的摇摆。
　　黑暗很快将车子整个吞咽下去，除了车灯前蜡头似的光亮，我们对前面的旅程一无所知。
　　雨滴从不知高度的深空中，铅块似的地落在车厢上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听起来真是惊心动魄。在黑暗里，我们成了自然倾泻悲伤的对象，风雨交加四面楚歌。
　　我们想短暂的睡一会，可是球状闪电的表演大大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就在一个弯路前，汽车熄了火，抛锚了。

　　灾难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的意志在灾难降临的时候，就已经向不幸妥协。
　　司机乐呵呵地对我们说，我下去检查一下，保证手到病除。然后他披上雨披走下车去，薄薄的身影像个雨雾中的幽灵，飘浮了一阵，然后黏在车鼻子上。
　　我们就呆在车上，无聊而有趣地看着球状闪电做各种恐怖的鬼脸。
　　事故发生时，一辆大货从后面撕开黑幕直撞过来，司机虽然猛踩刹车，但随着一声喇叭的惊耸惨叫，我们像一把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飞出路边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