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逢生之人鱼蛹》来日或可知

4、穆老宅中

　　中国式园林讲究的是处处为景，这也间接导致了其“曲径通幽”的共同结构。直白点说，就是小路兜兜转转特容易让人晕菜（迷路）。
　　我们仨紧紧跟在那个迎过来领路的着黑色唐装的老头身后，只见他在前头时隐时现，小桥流水、草木假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佝偻成一团的身影挡上了。亭台楼阁尽走遍，我已完全转向，他终于停住了。
　　回神一看，左手边是一座屋子，比路过的那几间厢房都大，我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主屋了。
　　老头慢慢回头瞅了我们一眼，浑浊发黄的眼珠子向上翻着：“老爷说过，雷女士来了要请到主屋来坐，三位请进吧，老爷很快就到。”
　　我们仨乖乖进去，老头关门，走人。
　　等他拖拖拉拉的脚步声离远了，我赶紧吐出一口浊气，使劲儿舔嘴唇：“我去，老头子气场真够阴森，感觉跟哪年代穿越过来似的。还什么老爷，幸亏他没叫你雷姑娘……老板娘你没那么期待过吧？”
　　老板娘瞥我一眼：“哪能呢，我怎么可能那么矫情。”
　　我松口气。
　　“我之前一直觉得他应该叫我雷家大小姐才对。”
　　我那口气险险呼出来，差点呛到。
　　定下神来，我转身打量这里。
　　老爷子财大气粗，这园林弄得不比苏州园林差，可能还更大点呢。屋子里头的家具也都是仿古的，闻着一股檀香味。
　　我深吸一口，走到床边坐好，手底下使劲儿摸那蚕丝被子：“我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那俩人挑了桌边的椅子坐了，姐弟俩一模一样的姿势拄在桌子上。
　　“大姐，你多讲点那老人的事儿。”雷宇皱着眉头问道，他看起来非常不喜欢屋里的香味儿，一手捏着鼻子一手还轻轻扇了扇。
　　老板娘眯眼睛想了想：“嗯，老人姓穆，听说祖上是穆桂英那一脉的，不过好像之前特别穷。他年轻的时候跟村里几个年轻小伙一起出去闯荡，结果不到一年，这几人竟然都发财了，有几个回到了村子，还有两人留在外地，就是穆老爷子和他的亲弟弟穆二爷。”
　　“那几个回村子的人还在吗？”我使劲儿嗅着空气里的香味，边问着，边觉着自己嗓子有点哑。
　　老板娘看起来也很疑惑：“没有，我听妈说后来那几个回来的人一年内就陆续死了，死法各异，但都是意外死亡。最后更可怜，他们的亲人也都死绝了。村里老一辈的都说这几个年轻人没按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生活，出去讨日子了，等回来的时候，就是死期。”
　　“什么规矩？”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开井捞珠，开河捞泥。”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虽然苍老但是依旧非常遒劲有力。
　　我一惊，晕乎乎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只见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几乎称得上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头发都白了，可是他面色红润饱满，竟然有点儿鹤发童颜的感觉。
　　老人笑呵呵地进来，老板娘他俩立刻站了起来：“穆老。”
　　我也想站起来，可是隐隐觉得有点头晕，我怀疑是我自己檀香闻多了，于是站起来走到窗口，敞开了窗子深吸了一口外头的新鲜空气。
　　这下子脑袋可清亮了。
　　“阳阳你没事儿吧？”老板娘担心地问我。
　　我赶紧摇头：“没事儿，这屋里味道太香了，我一激动就使劲儿闻了会儿，结果让烟熏着了吧。”
　　老板娘跟雷宇脸上表情变了变，像是想说什么，但是这时穆老打断了他们：“雷女士来，不会是因为酒出什么事儿了吧？难道我给错了配方吗？”
　　老板娘赶紧一脸愧疚地摇摇头：“没的事儿，酒很香，客人评价可好了。但是我挺好奇的，咱们挪村的波度河水哪里特别啊？感觉酒换了水以后，整个味道都变了，很多人都说好喝呢。”
　　穆老闻言终于松开了眉头，笑了：“这把我吓得，我以为我真拿错配方了呢。其实我平日里也琢磨着自己酿酒，虽然大多味道不佳，但是也算我一个爱好，所以我就写了很多不同的配方。那个老配方我也是找了半天才给你找到的。至于波度河水有什么特别……”
　　我们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关键的地方，谁知老人忽然一乐，拍拍脑袋：“这我也不知道啊，老祖宗传下来的。可能河水富含什么矿物质或者其他微量元素吧。酿酒嘛，说不清的，基本靠感觉。”
　　这个答案完全不能解释那跟人鱼酿牵扯不清的十二条人命，穆老好心留我们住下来，反正老板娘家也离得不远，他说他这儿人少，地方大，他自己住太寂寞。
　　想想老板娘家里也没那么多床，所以最后我和雷宇留下了，老板娘回去安抚一下那两个被强行带过来的相关人，毕竟主人自己走了把客人全留下不太好。
　　穆老带我们去了所谓的东厢房，反正我是分不出东南西北。
　　夜里躺在古床上，望着头顶的帷幔发呆，我忽然发现这屋里没有那股檀香味儿。
　　难道只有主屋里燃香吗？那香肯定特别贵。
　　不知道雷宇那屋有没有香味儿。
　　雷宇就在我隔壁的屋子，左思右想，我还是爬了起来，随便套上衣服裤子就开门走了出去。
　　本来俩屋挨着，应该没多远，但是我摸着墙往前头走，却走了半天也没摸到门，越走我越觉得不对劲儿，我怀疑再走我都走出园林了，可前头还是很远很黑，手边还是没摸到门……
　　娘哎，难道是鬼打墙？
　　我吓得一机灵，心里这个悔啊，早知道在这儿住就把手机带过来了，早知道这儿不干净我就乖乖睡觉了……这时候特别希望哪个监控拍着我，然后来个保镖之类的角色来把我带回去，可惜不知道那些监控是不是有夜视功能。
　　“你干嘛呢？”雷宇的声音从前头不远处传来，感觉挺近的，我赶紧往前迈了几步，忽然就看见雷宇拿手机照着亮冲着我的脸，眼睛一花，我使劲拍开这厮：“晃死我了，进去说话进去说话。”
　　千辛万苦我终于坐在了雷宇这屋的床上。
　　好累，好想睡……我怎么这么命苦，出门左拐十米不到的距离都能鬼打墙。
　　雷宇上下给我一顿打量，眼角直抽：“你上厕所啊？也不打手机。还有你刚才闭着个眼睛在那儿干嘛呢？摸窗户？还是你后背痒在那儿蹭背呢？”
　　“我手机放你爸妈那儿充电呢。我闭着眼睛？你瞎啊，爷眼睛瞪这么大你都看不见？”这是嫌弃我眼睛小？
　　雷宇一脸严肃：“没有，你刚才就站在你自己门边的窗户外头，闭着眼睛使劲儿抠那可怜的窗户，这要真是纸窗户，早被你抠烂了。”
　　就在我门口？这回我冷汗都出来了，干脆一五一十把刚才的经历给他讲了一遍。
　　本来没指望这傻大个相信，毕竟人家是人民警察么，社会主义科学发展观肯定学的不错，可是没想到他只是皱着眉头抱着胳膊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就说这儿不对劲。”
　　“啥？”还有哪儿不对劲儿啊？
　　“我问你，你之前在主屋的时候说屋里香，是真觉得香啊，还是溜须人家富豪呢？”
　　“爷我是那种人么！那屋里香的都呛鼻子你没闻到？”我觉得他鼻子打小一定是撞树上撞坏了。
　　雷宇眉头不展：“大姐走之前我问她了，她也说觉得有点臭，我是觉得恶臭扑鼻。你小子鼻子小时候撞树上撞坏了吧？看你在那儿使劲儿闻，我都要吐了。”
　　雷宇你大爷的骂人不带抄袭的。
　　可是这么一说，当时他俩的表情的确不对劲儿，这货还捏着鼻子使劲儿扇风。
　　难道……那香气因人而异，所以我其实是品香高手？早知道我考什么大学啊，直接去香奈儿公司发展发展不就好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了，一脸嫌弃地瞥瞥我：“严肃点儿，瞅你那猥琐的表情，你想什么都是想多了，我觉得这个香气有问题，好像只有主屋里有，也就是说，那个穆老有问题。”
　　“人家点个昂贵的香就有问题了？你仇富吧你。”
　　雷宇好像没听见我说什么，自己在那儿望着地板思考，几秒钟之后他突然跟阵风似的动了起来，几乎是秒速地穿好了外套，一眨眼他就站我面前拽我胳膊来了：“走，去主屋看看。”
　　我用力挣扎了，真的，但是这跟胳膊拧不过大腿是一个道理，一米七八跟一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他胳膊看着不粗，但是全都是邦邦硬的肌肉，我挣扎了半天自己手腕都快脱臼了，也不见他脚底下停一停。
　　“这是人家家，你职业病啊非得查查？要查就查你拽着我干嘛，到时候我跑都跑不过你……哎你是不是想找个背黑锅的啊，反正我跑得慢，不，是比你慢，然后被发现了你就……”
　　“闭嘴跟上得了，以为我拽着你不累吗？”
　　我看你连大气都不喘一口，可不就是不累么。
　　然后，然后我们就真的站在了那个主屋的门口。
　　屋里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