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31、小产

　　三年一届科举，原昱少年时名声不显，于凤和帝在位时启用，历经三朝，但实际上至如今也不过三十年，他竟主持过六届，由此也可看出他深受重用了。
　　但也正是如此，使得皇上对他忌讳最深。即使江家也是三大世家之一，但江桓毕竟才二十余岁，论起资历比原昱差太多了。
　　出了太后的寝宫，皇上没往后宫走，看方向是要回御书房，原静姝一见皇上看起来心情不好，自然不会往上凑，默默跟在后面，希望别注意到自己。
　　只可惜，皇上的记性没那么差，又走了两步，还是停下了脚步，扭头冲原静姝道，“右相真是好资历啊，三朝元老，六届科举，是不是还要再加个帝师？”
　　原静姝一听，赶忙跪下，“皇上明鉴，这一届的科举不是已经定下左相为主考官么？右相毕竟有经验，太后想必也是一番好意，正是希望这届科举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不管如何，进士及第的数十考生都是‘天子门生’，总是对皇上有利的。”
　　皇上也只是因武举被太后否定，所以心中不虞，但实际上也知道轻重，听到原静姝这样说心中舒服一些，道，“起来吧。”
　　原静姝见皇上不太生气了，心中也舒了口气，刚想站起来，谁知方才她跪的太急，这又是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她的膝盖正好磕在了石头上，跪在地上的时候没注意，如今想要使力就感到疼了，竟没能动一下。
　　皇上好似也发现了这种情况，皱了下眉，未等身后的太监总管，直接伸手将原静姝拉了起来，原静姝屈膝低头道，“多谢皇上。”
　　“行了，下次注意点儿。”皇上不耐烦道。
　　原静姝点头称是。
　　出了小路，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宫装美人路过，湖蓝色长裙及地，腰间坠着的琉璃流光溢彩，原静姝扫了一眼，竟是静妃。
　　静妃仿佛很惊讶，轻呼了一声，然后向皇上行礼，娇娇弱弱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道，“免礼吧。爱妃在这做什么呢？”
　　静妃羞涩道，“臣妾不过是来御花园转转罢了。”
　　皇上道，“朕最近忙着科举的事，没时间去看爱妃，爱妃不要怪朕啊。”
　　静妃忙道，“怎么会？皇上忙的是国家大事，只要还记得臣妾，臣妾就是死了也甘愿了。”
　　皇上笑了一下，就离开了。
　　原静姝跟在皇上身后离开，没有看到静妃注视着她背影时复杂的眼神。

　　科举说是大事，但实际上都是臣子在折腾，皇上只要负责确定就可，是以皇上只有在前两天才忙一些，接着就又闲了下来。身边有得力的大臣是好事，但是若这大臣的威望要越过皇上去，可就不妙了。
　　皇上这日又去了烟婕妤那里，烟婕妤也不知是为何心情不好，对皇上也是爱答不理的。她这个样子宫女们见得多了，也没一个敢多说的，但皇上正巧因为自己的一个提议被搁置了也心情不快，这下子顿时发起怒来。
　　烟婕妤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她被皇上宠惯了，见皇上大声呵斥，直接就将桌上的一个翡翠瓶砸了，也不知是否是使多了力气，先前还气势汹汹的，这会儿腿软得站不住，只能用手撑着桌子才没坐到地上去。
　　皇上本来还在生气，正想拂袖而去，见她这样也将先前的口角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忙走过去搂着她的腰，问道，“这是怎么了？”
　　烟婕妤还不松口，“臣妾脾气差，恃宠而骄，皇上怎么不去找温柔娴淑的静妃去？”还不是什么好话，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
　　皇上哪里还想和她争吵，只好连声道歉，“好好好，是朕的错。”将烟婕妤放到旁边的软榻上。
　　烟婕妤穿的烟罗色的纱裙，旁边一个宫女一眼就看到了她裙摆上的红色血迹，惊叫一声，没用皇上说什么，太监总管正要命小太监将她拖下去，她连忙跪倒在地，“皇上，娘娘流血了！”
　　这样明显，已被提醒，皇上自然也看到了，忙道，“快传御医！”
　　一旁早有小太监跑去太医院了。
　　皇上坐在一旁，见烟婕妤脸上都是冷汗，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怒道，“太医院的人都哪去了？再不来，朕拆了那帮老骨头！”
　　就看着一个老御医进了来，跪下道，“请皇上恕罪，老臣腿脚不便，这，在路上耽搁了些许时间，这......”
　　皇上不耐烦道，“行了，快来看看爱妃怎么了。”
　　老御医起来道，“是。”
　　这位老御医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一位，那小太监也知道皇上对烟婕妤的宠爱，自然要请最好的御医前来。
　　纱帐放下，腕上覆上丝帕，王太医才开始号脉，一手抚着自己的长须，皱着眉，良久，将手拿开，对皇上道，“皇上，烟婕妤这，怕是小产了。”
　　“什么？”皇上大惊。
　　王太医道，“烟婕妤身体不好，气血不足，这一胎本就不稳，又缺了调养，今日气急攻心，是以小产了。怕是要好好调养一番，否则对日后不利。”
　　皇上怒道，“朕都不知爱妃竟怀了龙种，”他训斥暮山宫中的宫人，“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连这种大事也不上报？”
　　屋里黑压压跪了一片，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宫女的斗胆开口道，“娘娘的月信向来不准，两个月没来也没当回事，前些天只是说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奴婢本想去请御医，但娘娘说不必那么麻烦，奴婢也不敢自作主张。”
　　皇上气极反笑，“她不请御医，不会让人去告诉朕？这一个宫的宫人，竟没有一个会做事的，全都送到浣衣局去！”
　　跪下的宫女太监都求饶道，“皇上恕罪。”只可惜，皇上的心意并不容易改变，何况这样的宫人也着实不像话，主妃怀孕两个多月，整个暮山宫一个人都不知道，也不知平时是如何伺候的。
　　皇上发落了那些宫人，还是面沉如水，听御医的意思，这是被自己气的。谁知这时王太医又道，“皇上，臣还没说完呢。”
　　皇上气急，但他也知道王太医慢吞吞的性子，只好甩袖道，“说。”
　　王太医道，“是。虽说烟婕妤本身身子骨不好，又生了气，但是还没到小产的地步，臣方才诊脉时发觉烟婕妤应是用了可以导致滑胎的药物，虽量不多，但是因为月份小，身子弱，烟婕妤就小产了。”
　　皇上沉声道，“这是有人故意暗害爱妃了？”
　　王太医道，“臣不知。”
　　皇上道，“你不知，朕倒是知道。整日在宫里斗来斗去，也不干点正事，朕往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觉得朕全都不知情？如今更是把注意打到爱妃身上了，谋害皇子的罪名不知她们担不担得起！”
　　原静姝没想到会发生这样大的事，先是烟婕妤小产，然后又说是被人谋害，而看皇上的样子怕还是要大查特查。没听皇上方才直接说是谋害皇子么？到底是皇子还是皇女有谁知道？但是皇上既然说了，就是不想善了，而这宫里除了三妃，还有谁有这样的手段？有谁有这样的胆子？
　　她都能想到，皇上不可能想不到，原静姝心中一动，皇上这是要对世家下手了么？
　　王太医能在太医院混到如今的地位，也是深谙趋吉避凶之道的，自说完话就低着头装鹌鹑。方才乌压压一片的人已经被皇上发配，如今屋子里倒是不憋气了，而屋子一空旷，平时不太引人注目的一些东西就显漏出来了。
　　王太医“咦？”了一声，皇上问道，“又怎么了？”
　　王太医抽了抽鼻子，道，“臣斗胆问一下，烟婕妤平日里点的什么香料？”
　　皇上闻言皱眉，尽管他宠爱烟婕妤，但也不代表这样的小事都知道。
　　太监总管仿佛知道皇上的难处，站出来道，“前些日子烟婕妤说是喜欢皇上用的香料，皇上就让人送了九回香来。”
　　原静姝听着“九回香”三个字说出来，心下一沉，总不会是香料有问题吧。
　　王太医也没断定，而是道，“不知可否将这九回香拿来给老夫瞧瞧？”
　　一旁一个宫女转身，从香炉旁的木盒中将一小块香料拿了出来。原静姝发现她是暮山宫宫人中少数几个没被带走的，一直都一声不吭，像容易被人忽略的影子。
　　王太医接过九回香，放在鼻端嗅了嗅，道，“这九回香中有苏合香和冰片，还有麝香和檀香的味道，对有身子的人来说可不太妥当。”
　　皇上道，“哦？当初是谁将九回香送来的？”
　　原静姝咬咬牙，当初是她和薄荷一同送来的，但是在薄荷和自己间皇上更信任哪一个不是明摆着的？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皇上恕罪！”

作者有话说

　　有关九回香啥啥的都是作者自己编的_(:зゝ∠)_ 考据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