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昭昭》冥冥初晓

16、惊魂

　　"砰，砰，砰"。

　　睡梦中的小颜瞬间被惊醒，从床上弹跳了起来。

　　"药婆婆，药婆婆"，来人声音急切。

　　小颜一把抓过床头的衣服，胡乱套上。

　　门外药婆已经披衣出来，天还未完全放亮。小宫女提着灯笼，哆哆嗦嗦地说清来意。

　　小颜大惊。

　　到那里的时候，门口围了好几个人，期期艾艾都站着不敢进去，四周也亮起了烛火，显然大家都提早醒了过来。

　　疯女人就这么躺在血泊里，头上豁了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潺潺流出来。她双眼瞪大望着房梁，嘴巴大张着，吸气短呼气长。

　　小颜的心猛的跳了起来。

　　药婆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顾满地的鲜血，蹲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

　　"银针"。

　　小颜放下身上背着的药箱，迅速从中找出一个布包，打开递了过去，"师傅"。金疮药，纱布都取出来，拿着备用。

　　药婆神情肃穆，手中银针翻飞，稳稳的扎了下去。

　　"都怪我，昨儿晚上就听见她房中有动静，却想着她平时也经常折腾的，就没放在心上。没成想，一早起来，她，她就这样儿了"。一个着蓝色粗布衣裳的女人哭着说道。

　　没有人应她的话，房间里静谧，逼仄，只剩下疯女人短促急切的出气声。

　　药婆收了针，又探路探她的脉，微叹口气，站了起来。

　　小颜心下了然，时间太久，失血太多。

　　她仍旧不甘心，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师傅，她，怎么样了？"

　　"不中用了"，药婆招了招手，叫来站在一旁的宫女，"去跟上面的人说，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小颜上前与别人合力将疯女人抱上床，拨开她额前的乱发。小颜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观察过她，这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面沟壑纵横，此时的她已经双眼目光涣散，一直以来就觉得她疯疯癫癫，对人粗暴，此时倒显得宁静安详。

　　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生命，也许她是无意识的伤害了自己，又或许她只是偶尔一个瞬间清醒了，不愿再呆在这个牢笼。

　　一只手搭在了肩头，耳畔传来药婆的低低的声音："你不用那么伤心，习惯就好了，这对她来说也许是种解脱"。

　　小颜抬头，视线模糊一片，伸手摸了摸脸，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疯女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东院，罪妇自戕，死无葬身之地，草席裹身，抛入乱葬岗。

　　"师傅，你是不是经常这样送走病人？"，小颜拿着药杵研着药问道。

　　"那当然了，医者救死扶伤，可也不是神仙，这世上救不了的人很多，人人都逃不过一死"。

　　"师傅，咱们真的得在这待一辈子吗？"

　　"你还做梦呢"。

　　"师傅，你是怎么进来的？"小颜好奇道。

　　药婆子放下手中的菖蒲，惆怅的看了看窗外："唉，当年......"一回头见小颜一脸八卦样，瞬间将刚酝酿出的情绪压了下去，"当然是因为我医术超群了，想什么呢，我叫你背的东西都背熟了吗？"

　　"啊，哦，熟了，都背熟了，师傅"。

　　"扎一遍给我看"。

　　"好的，师傅"，对于这种经常性的突击检查当然要准备充分了。小颜瘪着嘴将双手能够到的穴位都用银针给扎了一遍。

　　真是的，问问而已嘛。

　　药婆子背着手仔细看了扎成刺猬状的小颜，捻针探了探深浅，嗯，还算可以。

　　"收拾一下，今天就到这吧"。

　　"好的，师傅，我先去给你打水"，小颜深谙做徒弟的自觉。

　　将木桶灌满，吃力但沉稳的提着，经过这段日子的锻炼，小颜已经不复当初弱不经风的样子。平时抱起一个比自己还重的病人都不在话下，更别说一桶水了。

　　心里默念着今天新记的药方，慢慢往院里走去。

　　身后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夜风中小颜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缓缓转过头去，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放下木桶，对着来人福了福，"万公公"。

　　万公公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夜游的悠闲，似笑非笑的看着小颜道："小颜姑娘，这伤养的如何了？"

　　"托公公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这就是你住的地方，缺什么不缺，嗯？是这间吗？"说着伸手推开了门。

　　小颜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还顺手将灯点亮了。

　　她想尖叫，想逃跑。可是她不能，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万公公，天色已晚，恐怕不方便招待您了"。

　　万公公回头看着门口的女孩，明明害怕着，却要故作坚强赶自己走。灯下的美人更加迷人，耳垂下的绒毛仿佛发散着光芒，带着水汽的双眼显得雾蒙蒙。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了，心头不禁又痒痒起来，这种抓不着，摸不透又无处排解的感觉令人抓狂。

　　"咱家路过这，来看看你，你看看你住的这叫什么地方，"他推了推桌上破烂的茶具，"这用的是什么，比叫花子还不如呢，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嗯？"他欺身上前一把拉住欲转身离开的小颜。

　　小颜大骇，手一抽，剧烈挣扎起来，"放开我！救命啊！"

　　"难道你不想出去吗，只要你跟了我，我能想法子让你出去，你不用在这鬼地方耗上一辈子"，说着他用力将小颜按在床上。

　　当湿热的感觉从颈上传来的时候，小颜几欲作呕。真正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才发现，脑海中的女子防身术什么的都没有用，男女的力量对比实在是太悬殊，尽管对方是个年老的太监，小颜真的被他完全制住动弹不得。

　　"救命啊，师傅，救救我"，小颜用尽力气叫喊着，药婆就在院里，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嘶"，胸前一凉，大片的雪白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巨大的羞辱感袭来，这一刻小颜真的崩溃了。

　　她双眼充血，牙关紧闭，身体里一下子爆发出一股力量，将万公公推离了胸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药婆急切的声音："哎呦，这是怎么了，万公公，我这小徒弟不懂事，做错了什么事，只要您一句话，我以定好好狠狠教训他，哪能劳烦您亲自动手"。说着上前用力拉开万公公，并用眼神示意小颜赶紧离开。

　　小颜终得脱身，可她这时早已失去理智，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

　　她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掐着万公公的脖子，越收越紧。

　　万公公一时被她的疯狂唬住，但接踵而来的窒息感很快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略一使劲，掰开小颜的手指，将她推倒在地。

　　万公公暴怒，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双腿一跨，伸手给狠狠给我小颜几巴掌，犹不解气，换了手，继续扇。

　　小颜的脸迅速肿胀起来，挨了几下早已头昏眼花，不知所以，像个木偶般左右晃着。

　　药婆大为心疼，"万公公，万公公，别打了"。

　　"滚开，咱家今天非杀了她"。

　　"您别这样，打死了她上面也不好交代不是"，她扑上前去，欲阻止万公公。

　　"你给我滚开"，万公公手一挥，一记拳头打在了药婆子的脑袋上。

　　猝不及防，药婆子的身姿就这么软了下来，倒在了小颜身上。不一会儿就僵直着身子抽搐起来。

　　万公公从未见过药婆发病的样子，倒是吓了一跳。自己可以打死这个贱丫头，但这婆子可管着东院大大小小那么多病妇，她可动不得。

　　万公公站起来看了看已经眼神迷离的小颜，真是晦气，今日暂且放过她，转身离去了。

　　片刻之后，小颜清醒过来，木然地坐着，然后走到门口，用桶里的冷水一遍一遍的冲刷自己，这样就能干净一点吧，蹲下身子双手紧紧环住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重现，那人粗重的呼吸声，那落到身上的黏腻感，衣服撕裂的声音。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她不停地抖着。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