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昭昭》冥冥初晓

1、第 1 章

　　小颜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能遇到这样的境况，这是一辆牛车，车身由几块简陋的木板拼凑而成，木板与木板之间隔着巨大的缝隙。凛冽的寒风从这些缝隙和粗布棚顶的破洞中猛挤进来。身上那件薄薄的夹衣根本就不能阻挡寒风半点势头，她不得不极力蜷缩身子，期求得到一丝温暖。
　　真是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惨啊！小女孩有火柴可以取暖，身子也是自由的，没人将她困在牛车上还说要把她卖到宫里去。好想念自己温暖的大床，想念爸爸妈妈，现在要是让她喝上一口老爸做的鸡汤真是……
　　小颜赶紧把将要涌出眼眶的眼泪挤回去，她昨天明明好好地在家睡觉，醒来却在这里了，而且变成了”别人”。身体比原先的自己小了好几号，跟个小学生差不多，还是发育不良的，没有镜子无法看到这尊荣，但是身体极其瘦小，皮肤也是营养不足的发黄。
　　昨天在牛车上醒来看着一车七八个穿着古装小姑娘漠然地看着自己吓得她差点尖叫，那场景真跟恐怖片一样。赶车的是队官兵一样的人，穿着统一的官服，各个一脸风霜，对她们也没什么好脸色，想必押送宫女这样的并不是什么好差事。跟小颜她们一样的牛车有两辆，应该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泥土小道，颠簸不已，少见人烟，周遭树林茂密一望无垠，要是一开始小颜还安慰自己也许这只是个恶作剧，现在她也死心了，没有谁会这么大成本大费周张地跟她开这样的玩笑。现代哪还有这样绿树环绕山清水秀不被打扰开发的地方，而且地上从来都没看见任何现代的污染物。
　　不知道爸爸妈妈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该有多着急，自己的身体死了没有，他们年纪都大了，怎么沉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小颜一阵心酸泪水又瞬间盈满眼眶。
　　沉寂的车厢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哽咽声，小颜看向坐在她对面那个叫九儿的女孩子。从昨天醒来后只有她跟小颜说过话，小颜了解的这些情况都是九儿告诉她的。九儿和自己一样身上只有一身打满补丁的薄衣，大大的衣服空空地套在她瘦小的身子上，明显是别人穿过的衣裳。泪水从她大大的眼睛里不断地流出，小小的鼻子一抽一抽，看起来伤心至极明显想嚎啕大哭大哭，可是顾及周遭的人只能把声音压到最小，噎得简直快背过气去。就像只刚跟母亲走散的小鹿，可怜极了。
　　看着这样的她小颜生出一阵心疼，自己活了二十几年遇到这样的情况尚且手足无措，何况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
　　小颜记得古代选宫女进宫都是从宫外各州县选取适龄的女孩子到宫里筛选去的。贫苦人家的女孩子，又没有过人的条件一般都会被分派到各处做杂役或者伺候宫里的贵人，日夜辛苦不说，只有到二十五到三十岁才能被放出宫，可是古代女子大多十几岁就嫁人，到那时，出来的宫女也找不到好的婆家。更有甚者伺候贵人的宫女因为知道太多秘密和主子的需要根本不被允许出去，只能老死宫中，致死不能见家人一面。这是个对女子及其苛刻的时代。
　　思及此处小颜不由挪到对面抱住九儿瑟瑟发抖的身子。九儿一把抱住小颜靠在她胸前抽噎道：
　　“我已经很努力干活了，吃的也很少，我知道家里孩子多，呜呜……爹娘养活我们都不容易，可是为什么是我，我再也见不到爹娘了，听年婶说很多人进宫去就没回来过呜……我不想，不想，我害怕”。
　　哎呦，这小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还挺大的把小颜都勒得快喘不过气来，看着胸前那片濡湿，小颜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刚坐在她旁边的小学女孩子突然提声说道
　　”有什么哭的，你家中自生下你已有九个孩子，你大嫂又刚生了孩子，就你家那几亩地哪里养得起那么多张嘴，进宫有什么不好，我就不怕，每天有人管饭吃，听说还有月钱可以拿。那戏里的娘娘们穿得多好看啊，以后我伺候了贵人，指不定贵人也赏两件新衣裳给我穿穿，我还没穿过新衣裳呢。”
　　得，这人心真宽。是啊，自己两世为人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既来之则安之，爸爸说桥到船头自然直嘛。好在不是穿在荒郊野岭，现在吃喝不愁，不用担心会被卖到不好的地方去，已经很幸运了。
　　小颜拍拍九儿，捏起衣角给她擦了擦眼泪，九儿在刚才那姑娘说话的时候已经渐渐止住了抽泣，见小颜给她擦眼泪想起自己抱着人家一顿哭还把人家的衣服打湿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忙胡乱扯了自己的袖子擦干净脸，低着头不敢看别人。小颜怕她更加尴尬也趁势放开了环住她的手，看向对面的姑娘。
　　她的身量看起来要比九儿高些，身上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头上梳了两个抓髻，上面还缠了两条碎花布绞的头绳，看起来活泼又可爱。难得的是笑时嘴角两个深深的梨涡，又给她看起来让人舒心的小脸蛋平添了好些亮色。
　　见小颜看过来，她展颜一笑，瞬时让看她的人呼吸一窒，不由都在心里感叹，好生惊艳啊。她自己却仿若不觉，笑着对小颜说：
　　“我跟她是一个庄上的，我叫阿罗”。
　　“我叫谢小颜”。
　　“怪好听的”。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小颜道。不知道这具身体原先叫什么，无论如何谢小颜是爸爸给自己取的，小颜－笑颜，爸爸对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个可靠的肩膀，有个温馨的小家庭，平安喜乐的过一生。
　　“原先你可病的不轻，如今可好了，我们都以为你不行了呢，没想到你又撑过来了，跟个没事人似的”阿罗说着突然举起手将食指指甲放在嘴里啃了起来，支支吾吾说道”不是我们不理你，你病成那样许是会过病气的”。
　　竟是这样，原主生病，同车的人害怕接近，想必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不能延医治疗，就这样死了，便宜了自己重生在她身上。不过这阿罗直赖赖不避讳地说出来倒不令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轻松。小颜抿了抿耳畔的垂落的发丝开口说道：
　　“现在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身上没力罢了。”
　　“那就好”，她似是松了口气，”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皇宫”。
　　小颜伸手撩开车帘，两旁的青树灌木快速往后倒退着，被踩踏过的地面很快扬起一阵泥烟，慢慢又消散下去，小颜望向前方，皇宫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她更不知道在她离开的地方，有个消瘦的少年似是因为丢失了什么正心急如焚，焦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