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错[天龙八部萧段同人]》莫秧

29、废园

　　那几人闲聊着远去，段誉撇撇嘴，转眼觑见路边一个草帽摊子，上前去买了两顶草帽，自己带了一顶。

　　段誉看出萧峰不想与他讲话，便也懒得讨他的嫌，一言不发的将另一只搁到马背上。

　　便是不穿契丹服饰，萧峰在这气氛尴尬的地方也十分打眼，他把草帽压低，半边脸藏在阴影里，掩去了几分凌厉的气势，虽然还是有些刻意，但也聊胜于无。

　　两人买了些香烛纸钱，猪头三牲，跟着几个江湖打扮的人后头去了城西废园。

　　徐长老的灵位上涂满鲜血，看着甚是骇人。两人上去磕了头，便混入周围人群中。灵堂之中人人痛骂萧峰，污言秽语，没有半点有意义的信息。两人听了半天，只知徐长老六天前到了此地，隔日便被杀害，胸口一片淤青，肋骨尽断，显是为刚猛掌力所致，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证据指向萧峰。

　　光听这些也没法查明真相，加上有不少丐帮首脑人物在此，两人怕漏了行迹，不欲多耽，当即退到人群后头准备撤去。人群却忽然安静了一瞬，接着又沸腾起来，不少人呼道，“慕容公子来了！”“慕容公子来给我们主持公道了！”“有慕容公子在，定能将那恶贼擒住！”

　　段誉心中诧异，他们来时走的都是荒山野岭，消息不通，竟不知慕容复在江湖之中已有这般威望。想那全冠清费心费力，在杏子林中整垮了萧峰，到头来却是为人作嫁。不，也不一定全无好处，段誉忽然想起方才几人交谈中称呼的是“全长老”，弄倒一个帮主，混上一个长老，倒也不差。

　　段誉还不曾见过慕容复的真容，现在听到人人皆呼“慕容复”，不由得心生好奇。他们此刻已然挤到人群外围，前面一大片全是乌压压的人头，连慕容复的一片衣角都瞧不见。段誉踮起脚尖试图挣扎一番，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萧峰心生不耐，抬步就往外走，被段誉拉住，小声道：“这么多人，就咱们两个中途溜走，岂不是故意引人注意。”他看了看周围，不是骂乔峰便是赞慕容，半个哭徐长老的都没有，“我知你不耐烦这些，可现在已经如此，先忍忍吧。”

　　乔峰把帽檐又压了压，淡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大概是有内力加持，在这乱哄哄的园子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慕容复道：“徐长老是武林泰斗，德高望重，我辈素所敬仰，如今却为奸人所害，在下虽非丐帮子弟，却也愿为天下武林尽绵薄之力，为徐长老报仇雪恨！”

　　有人高叫道：“请慕容公子主持大局！擒住乔峰这恶贼。”段誉听这声音，正是他们在街上遇到的其中一个，原来他们真说出来了。

　　慕容复还没作答，那里却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能将人肋骨打断的掌法多的是，你怎知便是乔峰？徐长老是何人所害我家公子自会查明，才不会上你的当！”声音宛转灵动，如黄莺出谷，正是阿朱。

　　段誉虽在杏子林中听到过阿朱开口，时隔多日却也记不清了，可她既说了“我家公子”，又如此为萧峰辩驳，不是阿朱却是哪个。

　　段誉听到阿朱在此只是心中有几分诧异，可废园中一众江湖人士听到她讲的话却是个个惊疑不定。站在前面的早已看到慕容公子身边跟着三男三女，三个男的倒是不敢恭维，可这三个姑娘，个个都是清丽脱俗，秀美绝伦，她虽说了“我家公子”，可这身段气度，旁人哪肯相信她只是慕容复的婢女。

　　众人看看一表人才的慕容公子，又看看说着我家公子，又向着萧峰的美貌姑娘，一时不知如何示好，只能拿眼望着慕容复，看他作何反应。

　　“阿朱，不得无礼！”慕容复来此便是为了收买人心，来之前便交代了包不同万万不可说话，却不防阿朱居然捣乱，这一出口差点乱了他的计划，他心中不悦，面上却不露分毫，喝斥了阿朱一句后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家婢无知，还请诸位见谅。姑苏慕容虽人单力微，却也愿竭尽所能，为徐长老报仇，为武林除害！但有差遣，莫不敢辞！”

　　慕容复表完态，欢呼之声立马迸出，“为徐长老报仇！为武林除害！为徐长老报仇！为武林除害！”个个厮红了眼喊得声嘶力竭，仿佛徐长老是他们至亲至爱之人。

　　慕容复微笑，待人群稍稍平复一点，又道：“徐长老为极霸道的掌力所杀，虽不能确定凶手便是乔峰，但他却有莫大的嫌疑，咱们总得想个法子将他请来问个究竟，不可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过恶人！”他这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既向众人表了态会帮助捉拿乔峰，又显得自己仁德宽厚，丐帮虽曾与他为难，他却并不计较，总还相信人性本善。

　　段誉心中不屑，轻轻哼了一声，却有人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慕容公子好才辩，却不知这般费心费力，笼络武林同道，是为公为私？”这声音清越，令人如闻佛号，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听到最后却又近在咫尺。

　　鸠摩智！

　　段誉或许不记得阿朱的声音，但鸠摩智曾让他命悬一线，怎么可能忘掉！他感觉声音似在天际，又仿佛贴在脑后，激得他后颈发凉，鸡皮疙瘩突突的往外冒。

　　段誉僵着脖子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便是鸠摩智慈祥的笑脸，阴森森的说着“段公子，别来无恙啊。”好在鸠摩智这次似为慕容复而来，虽未露面，话一出口便在找他的茬。

　　慕容复心中几分惊疑几分愤怒，他慕容家为复国之事苦心经营多年，却从不曾在人前提起，鸠摩智那句话似是而非，不知他知道了多少。可不管鸠摩智知道了多少，那句话已经将众人的疑惑点燃，他必须得给个交代。

　　慕容复尚未开口，却有一个声音抢道：“慕容公子要为武林除害，何谈为公为私？这位兄台这么说，莫不是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把“不可告人”几个字说得格外重，一句好好的话立马变了味道，正是全冠清！

　　一些人立刻丝丝窃语起来。武林并不一定忌讳拉帮结派，但要看扣上的是什么名头。沧海横流，江湖中的故事不会全部记载在册，却也有不少事迹代代相传。哪一代的魔教派人潜入正派，蛊惑盟主，收买人心，清河道一役正派死伤大半，俘虏无数，从此一蹶不振，任魔教统治奴役了整整五十年，江湖后辈几将魔教认作正道。又是哪一代的侠士豪气盖云，人心所向，所到之处派头大得连南巡的皇帝都及不上，闹得天威震怒，设玄天门网罗天下高手，令江湖中人自相残杀，不少门派被屠尽满门，代代相传的绝世武功就此没了踪迹。一个人独占山头，开山立派尚且要经历诸多险阻，更何况是拉拢多个帮派，令他们效命于己。

　　慕容复心思电转，决定先把矛头转向鸠摩智，他沉声道：“吐蕃国师远道而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挑拨我中原武林吗？”

　　他将内力加诸其中，显得声音朗朗，极具正气，“姑苏慕容愿为中原武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问为公为私？哼，若说为公，在下便是为天下武林，若说为私，便是为我慕容家的声名！慕容家的名声在武林中便是微不足道，也不容番邦异族这般污蔑！”

　　鸠摩智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哦？我是番邦，慕容公子便不是异族了？”

　　慕容复顿时惊怒不已，全冠清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原来如此，‘慕容’二字乃是胡姓，慕容一氏是鲜卑后裔，确与我汉人有别。不过嘛，慕容公子为武林同道鞠躬尽瘁，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难道还能有什么私心吗？”全冠清一张嘴便先点出慕容复是鲜卑人的事，后面似是为他辩驳，却更像描黑，更何况有萧峰的前车之鉴，同为胡虏夷狄，同是口口声声为天下武林，还恰巧并称北乔峰南慕容，真是不能不引人遐想。

　　果然，人群中有人喊道：“这谁知道！乔峰先也为武林做过不少好事，身份揭穿后他又做了什么！大家不都看见了吗？”

　　风向顿时变了，丝丝窃语之声渐渐变大，最后已是公然挑衅。全冠清满意的点点头，却不再说话。

　　慕容复怒道：“鸠摩智！缩头缩尾，挑拨离间，便是吐蕃国训么！？你既言之凿凿，何不敢现身一见！”

　　“小僧从江南追到此地，慕容公子始终避而不见，此刻倒愿意见小僧了？”鸠摩智说完便是一声长啸，啸声夹杂内力如针扎入人耳朵里，内力差的登时便受不住倒下了。

　　段誉正津津有味的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周围忽然便倒下了一大片，眼前豁然开朗，段誉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到了那个想想都冒鸡皮疙瘩的声音，“段公子，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