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华夫人》万俟小生

2、林雨惊魂

　　才黄昏，天色有些阴暗，唯有哗啦啦的水声大作，无边无际的天河奔泻。“咣当”，一道闪电刮破夜空，旺盛生长的树林遥不见边，雨水浇在树上，又顺着枝叶砸落地面，一时间，千曲万壑，木林水帘。
　　两只瘦弱的黑影鬼魅般疾步穿梭于林间，半晌，歇在一个山洞。
　　“阿兄，好冷”，那个更瘦弱矮小些的道，声音清甜，脆脆的，像新采的藕苗。
　　另一个高瘦个子的用手拧了拧同伴的头发，一边皱眉道，“这么大的雨，火折子都湿透了，生不起火了。”声音有些低沉，浑厚，却又像丝绸般，带着流畅的质感。
　　“疼，拧轻点儿。”
　　到头发拧不出水了，那高瘦的男子又继续去拧同伴的衣物，然后麻利地去拧自己的头发、衣物。
　　“咣当”，又一道闪电撕裂天际。
　　更瘦弱矮小的似乎被那巨大的声响惊到了，忽然紧紧抓住高瘦同伴的手。高瘦个子轻轻抚了抚同伴的头，安慰道，“小五，乖，不怕。”
　　叫小五的瘦小同伴却似乎越发惊骇，将眼睛睁到最大，两腿僵硬，双手紧紧拽着高个子的手，像要把兄长的手拽断，“不，阿兄，洞里，洞里有双眼睛……老虎！阿兄，是老虎”。
　　洞中果然有一猛虎，此时慢慢起身，悠悠地朝着二人挪去。
　　“他……他好像不太高兴，高兴，被，被，被我们打扰了。”瘦小同伴惊道，声音却很低。
　　高瘦个子用左手反握住瘦小同伴的手，“小五，不怕，阿兄在”，右手朝包袱里一抽，拿出把雪亮的匕首，双腿八字形后退，慢慢的，不动声色。
　　“小五，一会儿一出洞口你就往洞两边跑，我来对付这只大虫。”
　　“哥，不。”
　　“乖，对你阿兄有信心。”
　　瘦小个子皱眉轻声嗯了，算是答应。
　　雨越发大了，倾盆而下，每棵树木都自成一口瀑布，水声大作，滤去了其他一切声响，天地仿佛又诡异地十分安静。
　　“哐当”有一道闪电击破夜空。
　　猛虎张开血盆大口，一声虎啸。高瘦个子甩开瘦小个子的手，“快跑！”。
　　啸完的老虎似乎志得意满，静静地又向前挪动了几步，忽而，一跃而起，向瘦高个子扑来。
　　瘦高个子将身子瞬间一低，往旁侧微挪，恰好刺中老虎一只腿。猛虎却被彻底激怒了，继续往瘦高个扑去。匕首刺得有些深，瘦高个用力才拔了出来，一时迟了那么一瞬。猛虎血口大张，咬下了一角衣物。
　　“哐当”，又是一声响雷。
　　瘦高个握着匕首窜向洞外，双腿如飞，直直向前，却忽然转变方向，“嘭”却是猛虎撞向了一棵树，树并不大，由于大力的撞击，顷刻间倒下。猛虎被撞后越发恼怒，如飞箭射向瘦高个。一口下去，竟咬到了瘦高个的手臂！
　　千钧一发，一支箭直直射向老虎血口，扎在上颌处。
　　“哥，往这边跑！”瘦小个的声音从一片地势更高的地方传来。
　　瘦高个忍着手臂的疼痛，求生的意识在支配着他身体的极限。
　　往高地飞奔，这边的树木却少了许多，似乎都很矮小。
　　“哥，用匕首扎老虎，然后死命逃！”
　　瘦高个也是灵光一现，往地下一趴，从猛虎脚边溜到猛虎身后，将匕首狠狠扎进猛虎的后腿。继而飞速跃起。
　　猛虎上颌还插着一支箭，后腿扎着一只匕首，愤怒地甩尾，虎尾鞭子一般打在瘦高个身上，老虎快速转动身体，准备扑向自己的猎物，自己的囊中之物。
　　“咣当！”这竟是个落地雷，生生打在了老虎身上，刚才的林中之王转瞬倒地，成了一团焦炭。
　　瘦高个匍匐向前，寻到了趴在高地旁小土岙上的瘦小个。过了一阵，天竟然放晴了，乌云四散，瞬间亮堂了不少。
　　“呀！阿兄，你受伤了！”左手袖子已全部撕裂，露出血淋淋的手臂。瘦小个呜咽起来，眼泪止不住了，一边落泪，一边麻利地解下腰间的酒囊，带着哭腔道“忍着点啊。”
　　“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疼。嘶！”酒囊里的酒水小心地浇淋在瘦高个左臂上。
　　瘦小个撕下一段衣布，拧干，用酒浇湿，替兄长细心包扎。
　　“用铁匕首扎老虎，再引他到高地，让老虎被雷劈死，哈哈，我们小五真聪明！只是可惜了那把铁匕首。阿爹留下的。”说着有些无奈的落寞。
　　瘦小个团着一包泪，笃定道。“是阿爹在保佑哥哥。”
　　“小五，刚才那支箭谁射的，你看到了么？”
　　“箭？”
　　“老虎差点咬断了我的手臂，恰巧那时射来一支箭。”
　　两人观察着猛虎的尸体，拔出那把已不成形的匕首，小心地收到包袱里。
　　又取下那支箭，箭上有字，却因为箭变形而看不清，小五用手摸搓着箭头，“阿兄，是初字，是初！”
　　一片密林中，两人身骑两马。
　　一人道，“为什么出手相救？还用了轻易不用的初字箭？”
　　另外一人哈哈一笑，“我心地好。”
　　“心地好？早早发现老虎的是你，发现羊入虎口的也是你，你吱了一声么？”
　　“那只老虎饿了三个月了，众生皆有命，老虎的命也是命，或许被老虎吃掉也是那两人的命呢。救他么，因为他妹妹——那个小女孩很聪明，这点很像我，于是我于心不忍了，哈哈。那姑娘声音也美，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哈哈哈。不过名字差了点，是小武还是小舞来着？”
　　“……走吧，景镇可有一笔大买卖等着我们。”
　　两人挥鞭，骏马奔驰，如鬼似魅，全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