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繁花（上）》四月芳菲99

49、喝喝茶，叙叙旧

　　怀里窝着一对娇娃在吃点心，平清盛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感慨道：“一别数年，没想到你竟然成了宋国的通商使。虽然一直都知道，你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但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名堂！”
　　“我也只是沾了家人的光。”阿绫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我的母亲生前留给我一个梳妆匣，告诫我只要万不得已时才打开。回到家中待产时，我打开那个匣子，才知道里面放着母亲留给我的全部财产，虽然都是女子所用的珠玉宝石，但也都是价值不菲。而且母亲生前也曾请父亲每年都给我存一笔钱，父亲一直都这么做，就算我出嫁也是如此。这些财产，也成了我的本金。我本人也一直对生意很感兴趣，而且也知道宋国的丝帛，茶叶和瓷器深受这里的达官贵人喜爱，便动了做日宋贸易的念头。也是我运气好，得到了秀衡大人的关照，得到了第一条海船，这才使计划得以实现。”
　　“秀衡？”清盛微微一愣，“陆奥的藤原秀衡？”
　　“秀衡大人对我们很好，”小空突然抬起头，认真地说：“对母亲更好，或者说是因为对母亲好所以才对我们好。”
　　“小空。”女子皱眉，摇摇头。
　　“无妨。”清盛笑笑，“基盛走了那么多年，你身边有别的男人也很正常，毕竟一个女人家，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基盛，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母亲再嫁，祖父您不会不高兴吗？”小海好奇地看着祖父。
　　“当然不会。”清盛慈爱地看着孙子，“你父亲一直希望你母亲快乐，你呢？你不希望你母亲快乐吗？”
　　“希望！我希望母亲快乐！”小海响亮地说。
　　“乖孩子。”清盛看向阿绫，“但后来你怎么变成了宋国人？我听说，你的家族也算颇有实力，是你母亲的家族？”
　　“是，我母亲本也是宋国大家闺秀，后家族虽因为受了牵连而落魄，但母亲的兄弟，也就是我那些舅舅们，也是精明强干的人，先是靠经商积累财富，后又在朝中得了官职，虽然手段不是很光明。”阿绫自嘲一笑，“但好在他们不是草包无能之辈，在朝中也是颇有威望，皆身居要职，有的人还因为婚姻大事结交王公显贵，我能与宋国皇室众人走得很近，如果不是其中一位娶了郡主的表兄牵线，也不会很顺利。剩下的事情，您想必也能想象。”她叹口气，“果然，无论哪里，人脉都是第一位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清盛颇以为然。
　　就在这时，盛国领着梁闻达也回来了，阿绫与清盛二人立刻变成“虽然初次见面但颇为投缘”的状态，几人坐在一起闲聊几句，把正事谈好，清盛留几人在自己这里用餐，宾主尽欢。只是在那之后，宋国的绫夫人会经常带着两个孩子前来拜访，这是后话。

　　“好壮观的神社，海水涨潮时，它就犹如从海中升起，漂浮在海面上的神仙居所一般，父亲大人果真大手笔！”看着严岛神社，一身桃红色绣桔梗花十二单的阿绫不禁赞叹道。
　　“小打小闹而已，比起我现在要修的港口而言。”清盛收拾残局，说道：“先别管那个，你再陪我玩一局。”
　　“父亲大人您就放弃吧，如果我想赢，您真赢不了我。”阿绫咯咯一笑，“我结交的这些达官贵人，无论是好钱好色，都离不开赌局，为了练习这个，我费了好长时间，就是为了能掌握输赢的好时机，以此博得好感和我想要的东西。”她拿起色子筒，悠然一笑，“您是把它当做游戏，我是把它当作获利的手段，结果自然不同。”
　　“是吗？那如果这样，我也跟你学学，以后说不定我也能用得上。”清盛嘿嘿一笑，拍着光溜溜的脑门。
　　“我弟弟也想学，但一直没学会，直到现在还在懊恼，好在没有成瘾。”阿绫笑道。
　　“说起这个，你家人还好吗？吉次郎呢？元服了吗？”清盛边落子边说。
　　“父亲身子还很硬朗，嫡母一直在照顾他，虽然不喜欢她，但这么多年我跟弟弟一直在外面，也全靠她来照顾父亲，而且有些事过去那么久，我也不想追究了。吉次郎已经元服，父亲为他取名茂松，虽然还需要历练，但这个年纪已经很好了。”
　　“那很好啊，我记得他应该是你父亲目前唯一的儿子了，应该是下一任家主了吧。”
　　“关于这个，其实他一直受我拖累。”阿绫苦涩一笑，“当年我是逃家，虽然您这边不计较，还以我殉情为名替我隐瞒，但如果让他这么堂而皇之回去，毕竟不好，所以虽然父亲有意，我也不敢应承下来。”
　　“就因为这个？姐姐殉情了，弟弟为她守灵多年，完后回家探亲也未尝不可，无妨无妨。”清盛挥挥手。
　　阿绫弯弯唇角，“阿绫替弟弟谢谢父亲大人。”
　　“倒是你，阿绫，”清盛犹豫一下，“当年那件事，你真的不介意？毕竟是我们把你逼出家门……”
　　“当年的事情，其中缘由到底如何，阿绫知道，想必您也知道，所以，阿绫只有感激，没有怨言。”
　　“你要感激，也要感激赖盛才是。”清盛玩笑着说：“可惜啊，赖盛成婚了，八条院夫人身边长大的女孩子，否则如果你真要嫁给他，也未尝不可。”
　　“那我就先谢过父亲大人的美意了。”阿绫端起茶杯，“只是有件事，要先请您允许才是。”
　　“什么事？”
　　“您提起赖盛大人，阿绫想到这次回来，有些老朋友是一定要见一见的，但其中有些人，擅自去见，有些不好。”
　　“有些人？”清盛想了想，马上知道指的是谁，“源家的几位公子？”
　　“还有常盘夫人。”阿绫说。
　　“常盘现在已是一条长成的夫人，你想见就见吧。至于源家几位公子，”清盛想了想，“也罢，你去看看他们也好，毕竟你是他们妹妹的老师，以前是因为你是平家妇，所以诸多避讳；现在你已经不是了，怎么样做是你的自由，我也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你丈夫家人的事。”
　　阿绫笑笑，“这是自然。只不过，”她叹口气，“您到底是把常盘夫人送出去了。”
　　“先不要急着伤感，她在一条身边比在我身边享福，至少她现在是人家的正室夫人，一条对她也很不错。”清盛笑道。
　　这时候，外出游玩的两兄妹也回来了，看到他们，清盛想起一桩心事。两个孩子一直跟着母亲，自然也起了宋国的名字，儿子叫绫海平，小名叫做小海；女儿叫天晴，小名叫小空。虽说也是无可厚非，但在他这个做祖父的心里，还是希望两个孩子，尤其是小海，能够认祖归宗，冠上平家的姓氏，不过这个要跟孩子的母亲商议。
　　看着两个孩子冲自己撒娇，阿绫也想到一个事。
　　“父亲大人，我有件事想要拜托您。”阿绫抱着两个孩子，“我可能不久就要出发去看看一些朋友，但有些地方，孩子不太适合去，能否容许我将他们暂且留在福原？”
　　“这有什么？就算你不说我也要说的，那些地方穷山恶水，孩子怎么能遭这个罪呢？将他们留下来吧。”清盛说道。
　　“娘你要去哪里？”小空抱着母亲的脖子，“我也要去！你不能抛下小空！”
　　“小空听话，跟你哥哥留下来陪祖父好不好？”阿绫柔声劝道。
　　“不好！我要娘！”小空很决绝。
　　看到她这样，阿绫想起弟弟说的话，小空现在尚缺历练，而自己平时也是因为想让小海接自己的班，所以刻意多加磨练他，对女儿反而是听之任之，这样下去小空恐怕就会成为一个娇小姐。想到这里，她点点头，“也好，那你就跟着吧，不过母亲不会带很多人照顾你，有些事情你要自己做。”
　　“好！”小丫头还不知道母亲已打定主意要磨练她，咧开嘴傻笑。
　　“小海你来。”阿绫拉过儿子，见他眼中也有不舍，但却没有开口让母亲带他一起走，心中多了几分心疼，小孩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个好哥哥，她一直都知道，她亲亲儿子，“小海，你舅舅过几天也要来处理这边的事情，你到时候跟着他多学习。这之前你就跟着祖父，看看有什么需要你帮着去做的，祖父年纪大了，你虽然年纪小，也要搭把手，除此之外，还要帮着盛国大人照顾好祖父。”
　　“唉，阿绫，孩子年纪还小，就让他放心去玩吧，我这边不用他帮忙。”清盛连忙说，开玩笑，自己好久未见的宝贝孙子，疼还来不及呢。
　　“只要不是帮倒忙，您就让他跟在您身边吧，就当让他多学一点东西，学学您的魄力也好啊。”阿绫笑着说。
　　“这个，也好。盛国，”清盛看向心腹，“在绫子夫人回来之前，你要好好照顾好小公子。如果你正好有事，盛俊，也就是你儿子现在不忙，正好托付给他。”
　　“属下遵命。”盛国笑着说，“只是犬子粗鄙，怕是照顾不周到。”
　　“他不周到，不是还有妻子吗？正好可以叫上御子，让她见见母亲。两个孩子没差多少，也省得寂寞。”
　　阿绫笑而不语。平盛国之子平盛俊的妻子，原本是平清盛的妾，后来被清盛赐给了盛俊。婚后不久便生个女儿，也就是平清盛的女儿，叫做御子，年纪虽然比小海还要小几岁，但从辈分来讲，是她儿子的姑姑。
　　算了，富贵人家这些烂事，她也不想管，抱着儿子，她说：“母亲跟你说的事，你能做到吧。母亲回来后，会看到又长大一些的小海吗？”
　　小男孩看着母亲，点点头，“会！”说完转身走向平盛国，“盛国大人，这几天要请你多关照了。”
　　“在下不敢，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平盛国诚惶诚恐。
　　看着孙子的做派，平清盛很满意。待盛国退下，清盛说：“这两个孩子你都教的不错，没有丝毫纨绔之气。”
　　“不要轻视你身边任何一个人，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小疏漏，这是我一直教给他们的。”阿绫笑笑，“尤其是做我们这行，任何一个人的不经意的行为，都可能是商机；而任何一个小差错，都可能会引来无法收拾的大麻烦。”
　　“你希望他们成为你的继承人？”清盛问，“基盛的财产，理应由他的嫡子来继承……”
　　“虽然我是他的正室夫人，但一直守在那个家里的却是他的侧室。”阿绫打断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把最好的年华都间接献给了不重视自己的人，他们母子过得也很辛苦，虽然我知道重盛大人一直照顾他们，我夫君的财产，就当是给他们的补偿。而且，”她笑笑，“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东西，我还真的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