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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我很善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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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非常对不起!”西城千一支撑着病体,向平赖盛道歉。
平家先代嫡子的那张脸平静依旧,“生老病死不由人,请您节哀。兄长大人和嫂子也很挂念您这里的情况。他们视绫子小姐如亲生女儿一般,自然也不希望她的家人出事。”
“有劳大宰大贰大人*和夫人费心,我无碍。”西城千一带着歉意说道:“犬子出了事,却又要让基盛公子的婚事拖后,怎生使得?”
“令公子是绫子小姐的哥哥,于情于礼,现在举行婚礼都不合适;而且您又卧病在床,现在办喜事,有违孝道。”平赖盛侧耳听着外面女子的哭嚎,“尊夫人也是伤心极了。”
西城千一有些尴尬,“让您见笑了。”
这时,门被推开,一身黑色衣服的阿绫捧着药碗走了进来,对平赖盛点点头,转向父亲,“父亲,您该喝药了。”
西城千一刚想说好,却看到女儿雪白的单衣上有一片褐色的污迹,吓了一跳,要知道他这个宝贝女儿最爱干净,这样的衣服不可能穿出来的。
平赖盛也看到了,却什么也没说。阿绫也是神色如常,用小挂略微将污渍盖了一下,当它不存在一样。
西城千一接过瓷碗,却被女儿手上一片红刺痛了眼睛,这明显是被烫出来的。联想到刚才走廊里的哭声,他很快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绫子,你……”身为父亲,他想出声安慰。
“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做什么都不过分。”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阿绫将话接了过去,只见她倒好一杯清水给父亲漱口,“何况您和嫡母都对大哥寄予厚望,大哥走了,嫡母的魂也丢了一半,我不会放在心上。”
“唉,那就好,你一贯是个善良的孩子。”西城千一摸摸女儿的秀发,叹了口气。
平赖盛看了这对父女一眼,别过眼去。善良?她?算了,别人家的家事,他没有参与的兴趣。“如果无事的话,婚事就暂定来年的三月份,正是早春好时节。这也是信西入道算的日子。”
西城千一自然点头,“好,好。”
平赖盛出了房门,阿绫跟在后面送了一小段,依据礼法,她也不可以送的太久。平赖盛回头看看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平时用来疗伤的,你先拿去用,效果还不错。”
“这怎么好意思?”阿绫几欲推辞。
“本身长得就不怎么样,手上再带了伤,你就不怕基盛悔婚?”
阿绫拼命克制想要踹他一脚的冲动,伸手就拿了过来,咬着牙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平赖盛说:“你去照顾你父亲吧,否则一会儿基盛回来,你一个人分身乏术。”
“是,您请先回房歇息,晚饭做好后会送到您房间。”
送走了平赖盛,阿绫算算时间,嗯,差不多自己未婚夫该回来了,幸好刚才没让他看到嫡母的所作所为,否则他只怕会把那女人扔出去。趁着现在他不在,服侍父亲喝药休息,再去换个衣服,让阿菊她们嘴巴管严一点,万事大吉。
“就这么办!”她自言自语道。
“就怎么办?”
冷不防有人在身后说话,吓了阿绫一跳,她回头一看,眼皮跳了一下,她的未婚夫就在她的身后,疑惑地看着她。
“可是出了什么事?”基盛问道。他最近心情很不好,等了快三年的婚事又要被拖半年,心上人就在身边可某些事情却不能过分亲昵,那个男人受得了?
“哪有,没什么事。”她连忙说。
不对!平基盛打量着未婚妻,眉头一皱,“你衣服怎么回事?”
“啊,煮汤药的时候不小心溅到的。”她挽着未婚夫的胳膊,“我去换件衣服,等我回来你给我讲讲今天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好不好?”
她越掩饰,基盛越怀疑,“你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拉着未婚妻的手,“你到底怎么——”
“咝——”阿绫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基盛连忙查看未婚妻的手,神色一变,抬腿就要去找那个女人算账。虽说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肯定是那女人做的,要不阿绫怎会遮遮掩掩?
“香王!算了算了!”阿绫连忙抱住他,“她也是伤心过了头,不要跟她计较了。”
“她弄伤了你!”基盛低吼,想要挣脱却又怕碰到心上人手上的伤,不由又气又急,“就算她是你嫡母,也不可以无事生非!”
“算了,其实,她也挺可怜的。”阿绫靠在他怀里,“死去的是我们家的嫡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口不择言乱了分寸也是可以理解,就剩下两个女儿,谁来给她养老呢?”她叹了口气,“现在除了另一个侍妾生的儿子,就只剩下我弟弟了。父亲到现在还在思慕我的母亲,将来极有可能将家业传给他,她不甘心也是很正常的。”
基盛强压下怒火,“她伤了你,你还为她说话,”他叹口气,“你呀,未免太善良了。”
“善良?”阿绫一愣,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继续在他怀里装娇羞。
算了,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
“所以,你就真的没有跟她计较?”赖朝倚在一边,边翻书便问道。
“嗯。”阿绫摸摸手,嗯,那家伙给的药还是很管用的。自己是不是要准备一份回礼呢?
“阿绫姐姐好善良呢!”五郎捧着脸,跟身旁的妹妹一样,大眼睛写满崇拜,一脸感动。
赖朝差点没背过气去,善良?一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父亲下不来台的人竟然被形容为善良?更重要的是父亲对她非常不错,这不叫好人有好报,这叫有手腕!
唉,弟弟妹妹太嫩了,将来怎么办呢?他开始以一个长兄的身份担忧弟妹的未来,全然忘了现在他们还是垂髫小儿。
“绫子小姐?”廊下传来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阿绫一看,原来是常盘夫人的母亲。要说源义朝对这个侧室真是不错,不仅倍加宠爱,还怜悯其母亲年迈体弱无人照料,便带到自己家里照顾,怪不得人人都羡慕她们母子。
“有事吗,夫人?”阿绫淡笑,“您请进来坐——阿菊,上茶。”
“绫子小姐不必客气,”夫人笑道:“是我女儿让我送这个给您,听说您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她便择了些安神的药物和花草,做了这个枕头,希望能伴您好眠。”
阿绫笑着接过,“有劳常盘夫人,她现在身子不方便,怎能如此劳神?”
“她也是想要借机报答绫子小姐一二,平时今若他们总是麻烦您。”老妇人说:“今天本来想亲自送来,但实在是,害喜有些……”
“我明白。阿菊,去挑一些松软可口的点心,请夫人带回去。”
“这怎么使得?留给吉次郎公子吃吧。”妇人连连摆手。
“呵呵,这孩子零食多得很,我还正想让他少吃点呢。”阿绫借桧扇遮面,趁机看了一眼源赖朝,见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手上的书却被弄出了痕迹,不由心底叹了口气。也难怪,自己母亲病着,父亲却与其他女人耳鬓厮磨甚至有了孩子,心里开心才怪。想来常盘也是知道由良夫人的孩子在这里,所以借故回避吧。
常盘母亲临走时,阿绫告诉她,自己会在明天去拜访,带一些对孕妇有益的汤水和补品,妇人感激不尽,要知道她们在这里,看似享尽恩宠,其实所受的风凉话和嫉恨也不知道有多少。由良夫人虽不会针对她们,但也不会有多大关心。而今天这个与她们毫不相干的人所给的温暖,不能不让她感慨。
“绫子小姐真是温柔善良的人啊。”她连声说,这可是未来家主嫡亲妹妹的老师,有她在,自己女儿将来也不会受太多委屈吧。
阿绫嘴角一抽,又来了,好吧,随你怎么说。
送走了常盘母亲,阿绫回过头,就看到弟弟在生闷气,只给自己一个愤愤的背影。自己喜欢的点心被姐姐分给别人,讨厌!
了然地摸摸小胖子的头,源赖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冷冷说道:“你又不是经常做点心,留给自己吃不好吗?再说,就算真的要送,也不是什么人都送吧。”
阿绫翻个白眼,把闹别扭的弟弟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胖屁股,告诉他不许再闹,而后对赖朝说:“你又来,小心这话被你父亲听到。”
“谁敢嚼舌头?”他挑挑修长的眉,弯弯唇角,倒更衬得他神采俊朗。眉宇间暗藏的那一丝霸道,不仅不让人心生厌恶,反而更讨女人喜欢,酷似其父。
“你呀,”阿绫摇摇头,“将来跟你父亲一样,一个风流种子。”
“怎么会?”他失笑,“我倒觉得,一个人风流在外,只是因为没有找到那个能走进他心里的人,即使依红傍柳,反而更是寂寞。”话说出来,倒有几分意味深长。
阿绫一愣,抬头看着他,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心里一个激灵,抬手给他脑门一下,“小小年纪装什么情种,去把屋子里那本书给我拿来,你妹妹要用!”
成人刚满半年的源家御曹司捂着额头,咬牙看着她,“别人都说你善良,你哪里善良?尤其是对我!”
“我何时承认过我善良?而且对你善良是浪费!还不快去!”
“该死的女人!”
即使嘴上不满,但他还是听话地去拿书。阿绫婚期拖后,他是有几分高兴的,但他知道,他的好心情只能维持半年,半年后,她还是要披上嫁衣,离开源家。
时间来到保元三年的春天,那一年对平家次子,淡路国国守平基盛来说是个好时候,因为他心心念念三年的心上人,纪伊豪族西城家的女儿,信西入道的养女阿绫,终于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但是对于源家御曹司源赖朝来讲,那一年,只是噩梦的开始。
他的母亲由良夫人,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