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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奇巧机关,执念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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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灯流彩,纸醉金迷。近处或远处传来幽幽的曲调声,或欢愉或悲戚,却听不清具体的说辞,只是让街头的环境显得更加热闹。河两岸皆是小小商铺,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鲜鱼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应有尽有。夜市接连早市,自与辽国互通贸易后,此地辽人甚多。河里装饰着花灯的繁华金船飘在水面上,缓缓荡漾,显得金光闪闪。金陵淮河也有这样热闹的夜市,如今走在人流中,白玉心情自然不错:“此地夜市比淮河有过之而不及,不怪乎这般出名!”。攒动的人群中,白玉推着若非凡慢慢前行。十里堡主与苏侯皆是东京响当当的人物,如今二人如此亲昵地逛着夜市,倒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直至上了河畔边停驻的小木舟才安生些。
小木舟甚为奇巧,舟上静候的红衣少年只跺了跺脚,竹竿上挑着的纸灯就亮了,轻舟的侧翼也慢慢伸直至若非凡的脚底。白玉望着若非凡坐下的轮椅兀自上了小舟,他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对若非凡翻了一个大白眼:“白白废了一晚上的力气!”。若非凡看着白玉生动的脸颊,他不由轻笑了几声。红衣少年见堡主身后的男子甚为失礼,他的掌下暗自卯足了劲,下一秒,却被堡主射来的眼神给定住。白玉瞥了瞥那脸色不善的红衣少年,更加不雅地入了座,甚为挑衅:“你不爽啊?不爽来打我呀!”。
若非凡轻动了一下袖口机关,轮椅就慢慢变形成低椅,与白玉齐平。白玉忘了调侃红衣少年,反而四下打量:“看着平凡的东西,竟然处处机关,墨家后人果然名不虚传!”。若非凡见白玉好奇,摇头不已:“不过多了些心思在其中,十里堡只是墨家旁支,千百年过去了,承袭了些祖上的皮毛罢了!”。坐着打量已不能满足白玉的好奇心,他便起身,开始在内务四处打探。白玉不知按了哪个按钮,小舟即刻以蛇形之势快速摇晃前行。红衣少年急忙飞身去调整机关,而这厢若非凡则慌忙接住身体失衡的白玉。当绝美男子跌入他怀里的那一霎那,若非凡愣怔了许久都难以回神。他从来不信一见钟情,可如今,他信了!
白玉没稳住身子就跌进了十里堡主的怀里,红衣少年终于停下了机关,白玉这才挣扎着起身。谁想,他微微一扭头,便从一席倾斜木扇中撞见了凤凰倾城的侧影。虽然只是一眼,可那宽大帽檐下的一大缕银丝还是让白玉注意到了。为了更加仔细地偷看,白玉特地翻了个身。若非凡看怀里的人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白玉见一旁的船已走过小舟,他不由急了,拽着若非凡的衣襟就喊起来:“十里堡主,快,快跟上!”。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红衣少年恨恨地踩着脚下槽里的轱辘轮子,撅着嘴在心里暗自想着,就知道欺负他这个哑巴!很快,小舟又与凤凰倾城所在的那一艘船相傍,白玉继续偷偷默默地沿着缝隙往那厢打探着。凤凰倾城为赵璟拍了拍衣领上的风尘,柔声问道:“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把你骗出宫来,只为把你卖了?”。赵璟吃着糕点,学着父皇李黎的样子道:“父皇说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凤凰倾城捏了捏赵璟的腮帮子,笑了:“猴精似的!”。赵璟也笑,嘴咧得很大:“本殿下这么喜爱倾城,倾城怎么会舍得卖了我?再说了,此番的行动,我是自愿配合倾城的。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这么低的角度,白玉只能看到凤凰倾城偶尔的笑脸。看凤凰倾城的样子,船里应该还有旁人。白玉为了能看清船里的动静,他又往前凑了凑,身子趴得更低。若非凡身子虚,腿已经被白玉压得没了知觉,他弱弱地道:“侯爷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此扇木窗,能从里面看外边的情况,然外边却是不能瞧见里面的!”。白玉闻言,这才起身,往若非凡身上靠了靠:“你该早些说!”。因为凑得太近,若非凡都能感觉到白玉的呼吸声,他眼神有些飘渺,心神散乱:“你到底在瞧什么呢?”。白玉看到对席坐着的太子赵璟,不由小声嘟哝了一声“太子”。若非凡闻苏侯之言,不由眯上了眼。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真真该死!若非凡望向白玉凝视的地方,轻声道:“陛下疼爱失而复得之子,即便是朝中重臣都不曾见过太子殿下。今日非凡有幸见太子天颜,不若与苏侯一同拜见殿下吧!”。
白玉闻言,急忙阻止:“不可!”。白玉望着若非凡不解的眼神,又想了想皇宫的情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白玉垂首,只好想了其他借口搪塞过去:“堡主不知,前几日我与太子殿下发生了口角,如今还是不见为好!就远远跟着吧!”若非凡巴不得十里堡的小舟能跟在那船身旁,今日他来夜市,就是为了看看那傻小子的情况。前几日,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朝中有人想要暗害太子,会在今日将太子骗至夜市杀害。若非凡瞧着眼前情况,依旧不能肯定消息是否准确。虽然那傻小子被封了太子打乱了若非凡长久以来的计划,但他对于十里堡以后的大计还是起着关键作用的。思及此,若非凡正准备放彩灯通知隐在近处的人动手,就见空中有刀剑之声。暗夜中的杀气弥漫至整个夜市,白刀逼近一旁花船。红衣少年十分意外,即刻启动机关。顷刻,小舟周围升起弧形铁盾,同时,瞬间远离黑衣攻击的地方。白玉被若非凡紧抱在怀里,瞧见所有黑衣均攻向太子殿下,他不由心慌,一心祈祷李黎的暗卫快来。看白玉脸色焦急,无奈,若非凡只好遣红衣少年去相帮:“放心,那孩子武功极好,应该能抵挡一阵子!”。
凤凰倾城善使暗器,却也招架不住这么多的黑衣人。他将赵璟紧紧护在身后,胳膊上流的一滩一滩的血把身后的孩子吓得颤抖不止。此番计策,凤凰倾城是背着李黎筹划的。他只想向李黎证明,他的真心。如今,耶恭紫不但不帮他,还带人来杀他。凤凰倾城心都冷了,他杀红了眼,也不见进攻的黑衣人数变少。漫天的红色,不知是血,还是那个少年的红衣。凤凰倾城眼前犯晕,可他不能倒,他身后的孩子若被伤了,他就再也得不到李黎的心!凤凰倾城突然体会到,自己曾经的作为,对李黎的伤害有多深!耶恭紫,我凤凰倾城,此生,再不欠你!谢谢你,能对我如此决绝!耶恭紫隐在暗处,眼角噙满泪珠。他想出去阻止,却终究默许了下属阻拦的动作。他是爱凤凰倾城的,多少年,他心甘情愿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男人。可最后,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即便舍掉尊严与傲骨,凤凰倾城也不愿真心待他。即便一次又一次地匍匐在他的脚底,凤凰倾城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既然如此,那就放弃吧!无论凤凰倾城是生,还是死,都不将再是他耶恭紫的软肋!如此,才不会被李黎算计了去。
空中劈下闪电,暴雨骤至,凤凰倾城终于等到了救兵,他再也支撑不住,即刻昏死过去。李黎飞身杀敌,脸色阴郁急了。刀起刀落,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赵璟见李黎来了,眼泪立马掉了下来。李黎阴着脸,瞥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凤凰倾城,一巴掌就上了赵璟的小脸:“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赵璟十分委屈,却不敢大哭,只能杵在那里抽泣,还不忘哆哆嗦嗦地解释:“父---皇---信的人,璟儿也---信!”。李黎恼怒不已,捏着他的肩旁在赵璟的耳边吼着:“你别忘了,我虽然不想杀赵氏孩子,却终究杀过!这世界就是如此,即便亲如兄弟父子,都不能全信!你是大宋的太子,将来的皇帝!你做不到,也要做,你记住了吗?”。赵璟从没见过这般暴虐的李黎,吓得退了好几步。可李黎不想放过他,继续大声问道:“记住了吗?你记住了吗?”。赵璟继续流泪,不敢再看父皇充满戾气的眼睛,他点头不已。李黎望着赵璟怯弱的眼神,突然愣怔了。身后风影轻轻地唤了他一声,李黎才回神。风影面无表情,上前抱赵璟离去,冷声问道:“李黎,你真的要把话说得这般绝情吗?”。
雨还下着,该死的都死了,李黎的暗卫麻利地处理了尸体。白玉起身,向李黎挥手,可他的眼里全是地上阖上眼帘的凤凰倾城。白玉呆呆地望着,复而轻轻地笑出了声。若非凡心疼不已,他一把将白玉拽进怀里,柔声安抚:“不想看,就别看;想哭,就别憋着!”。白玉似乎找到了泻火的出口,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嚎啕大哭。白玉生在世上,从没将俗物放在眼里。为了李黎,他理所当然地抛下了一切。说实在的,他没失去什么,可他没得到他的命!若非凡从没见过一个成年男子这般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他此刻,心间的暗喜多过疼惜!他的一生,给了十里堡,给了所谓的大业。此刻,若非凡告诉自己,以后,他也想将不多的时间,分给他自己的心!
有甜腻的芳香气味闯进鼻间,凤凰倾城无力地支起身子。殿外那道身影依旧孤寂,他深深地凝望着。小的时候,尽管他也不爱说话,眼底却都是明媚的珠子。可如今,那幽幽的眼神里再无生机,徒留疲惫。凤凰倾城抿着嘴唇,忍着疼痛踱到李黎身侧,他即刻跪下,垂首道:“请陛下责罚!”。李黎仰望着枝桠间的细碎亮光,他十分恍惚:“责罚?你何错之有呢?错在我啊!现如今我才明白,一切不过是我的执念而已!”。凤凰倾城抬首,却听李黎喃喃道:“好想回去啊!”。
回到前世,即便爱,即便不得,也不会有伤害,不会有恨……
命运终究不是自己说了算……
心头事
以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