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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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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毅并未在意那孩子离去时难过的神情,他心里担心越氏。弃了案上的公文折子,便去了“梅院”。虽为院,格局却与殿宇无异。他是喜欢院子里的女子的,他还记得初见时,女子立于红梅下叹息的神情。他怜急了那双泪汪汪的黑眸,竟失礼地就将人儿拥进了怀里。
他曾对她说会爱她一生,护她一世。可于她,他终究是愧疚比怜爱更多一些。他望着阁里婀挪卓卓的人,止住了脚步,瞧着她带着暖暖笑意凝视孩子们的样子,心下竟有些苦涩。或许,当初就不该固执地娶她入宫……她本是那样玲珑剔透的妙人……
而阁内,她陷入思忖,思定,眼里生生多了一丝狠绝。看着榻上安稳入睡的一双子女,越氏心里明白,只有除去兆光殿里的那一位,她的孩子才有出头的日子!她并不着急,也不怕等待。她明白,存着这样可怕心思的人,还有很多!
青峰峰上青峰堂,远远观去,这蔚蓝壮阔的山海上并无人烟与踪迹。这里是一片独岛,被汪洋包围,遗世独立。从没有人活着离开这里,却也有人自愿留在了这里的。岛上有多座阁楼,大多隐在茂密地树丛里。而那堂前挂着白色灯笼的楼宇,便是堂主理事的地方。堂主年事已高,却清风道骨,一派仙人之状。
他正倚在某棵树下纳凉,却听小童急急躁躁地喊叫:“堂主,少堂主来信了,鸽子,鸽子!”。他兀地出现在小童面前,揪着小童耳朵打骂:“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般讨打!”。小童不停地躲避堂主的毒手,最后只好把鸽子塞到他怀里,赶紧抽身跑开。
老堂主本就没打够,拆信一看,更是生气:“小兔崽子,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他进了阁楼就把横在床上的人敲醒,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如风和如沙的状况。虽说没有杀身之祸,但也恐生变数!”。被敲醒的人,悠悠地看着老堂主,眼里充满冷寂。老堂主干咳了两声,又不见了,身形鬼魅,只听他留于阁楼的声音:“让那两个小兔崽子快点回来!”。
再说这牢里的莫如沙,一直没闲下来。他总觉得所有人都把他忘了,没人理他,大哥也没敌给他个准信。他心里莫名地委屈,不由喊得更大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牢里的犯人都忍受不了他的呱噪,隔壁犯事的囚犯冷着脸招呼他过去。
莫如沙终于等到有人理他,自然十分开心,他握着木桩想要离那人更近些。那人灰头土脸的,看不清长相,轮廓倒是刚劲分明。莫如风只听耳边男人沙哑的声音,便不敢再闹腾:“你最好别再叫嚷,这里的卒卫可都有龙阳之好的,看他们咬牙切齿的样儿,估计是想要逮个机会把你给…….”。
莫如沙瞬间安静下来,他随着那人下移的目光,即刻捂住了自己胯间的宝贝,想了想,又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那人见他信以为真,没忍住,从鼻间发出闷闷的笑声。莫如沙则警惕地望着那些时不时打量他的卒卫,根本没注意到男人嘴角扬起的弧度。男人仰天长叹,心里十分不信,自己将死之际,竟也能如此坦然自若!或许,他该感谢隔壁牢里的那位小兄弟!
有人在将死之时找到慰藉,有人却在重生之后烦躁异常。生命总是如此,不可期,不可遇,却总会令人喟叹一声: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微微仰头便能瞥见那颗如火如荼的太阳,李黎不敢再抬。燥热的空气在眼前浮动,他感觉呼吸都不能顺畅。树上的蝉鸣不断,似乎在向他宣战。趴在树上捕蝉的太监,见小皇孙殿下也开始爬树,不由有些惊慌。
李黎大声喝止那些想要下树阻止他上树的太监:“都给我听着,这是命令,违令者,死!”,他是偷偷摸摸地出来的,吵醒殿内的苏嬷嬷可是不好。他本来说的是玩笑话,可谁曾想,那些太监哆哆嗦嗦地再不敢言语。太监本是奴才,他们心里可是害怕得紧。听那些近侍宫娥说这小主子变了性情,果然是真的,以后当差可要当心着点!
李黎一心一意地爬树,好不容易到了树丫上,便看到身侧树叶丛中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李黎本以为会摔个头破血流,甚至一命呜呼。谁知身后有人做自己的人肉垫子,李黎并没觉得哪里磕着了。
他没顾上查看地上那人的伤口,大喊一声:“有刺客!”。下一秒,周围便被隐卫层层包围。李黎看着这阵仗,不由咋舌。他指着眼前的这棵百年的榕树,吩咐腰间配着刀的隐卫:“把上面的人都抓下来!”。
李黎这才蹲下身查看那人的伤口,再仔细一看,竟是隅中来宣赏时跟在高次身后的小太监。李黎不由问他:“你怎么去而复返了?”,只见小太监皱着眉:“回殿下,奴才回到宫中才发现母亲给的玉佩掉了,便求了高主管前来寻回!”。李黎看到背后大块的肉都磨破了,心里不舍:“那寻回了吗?”。
小安子不曾想小皇孙会这般问他,他恭敬地答道:“回殿下,已寻回!”。他只觉得背后火辣辣地疼,艰难地起身告辞:“禀殿下,奴才出宫已久,这便要回去复命!”。李黎看着他,一言不语。
小安子就这么鞠着身子等了好久,也没见眼前的金贵人物有些表示,不由有些失望。他隐下了心里的情绪,转身要走的时候,突闻孩童之音:“不知小公公是何许人也?”。李黎早就看出此人有意攀附,只不过想戏弄他一下罢了!
小安子眉峰这才舒展了些许,再次俯头作揖:“奴才小安子,是伺候陛下的掌扇!”。李黎笑道:“原来是安掌扇呀!真是年轻有为呀!”,小安子听他语调奇怪,心里十分忐忑。小安子心里不由嘀咕,今天真是走霉运!
小安子低着头,不敢打量小皇孙的脸色。那双金丝绣着祥云簇簇的靴子出现在他眼前,他才意识到那人已经离他很近了。只听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倒是觉得,你该叫黄雀,而我呢,叫螳螂!”,此刻,小安子只觉耳边热气阵阵拂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安子如今头皮阵阵发麻,他本想跪下告罪的。却不想,小皇孙不仅拉住了他,还塞给他一瓶药:“夏日容易出脓,记得勤抹伤处!”。小安子十分震惊,抬眼看着小皇孙的双眸。只见他幽黑如渊的重瞳里,都是自己的影子。即便很久的以后,小安子都知道,他跟皇宫里的其他主子不同!
虽然那时的他杀人如麻,虽然那时的他暴跳如雷,可小安子还是相信,他还是他,他只是惧怕背叛,惧怕寂寞而已。因为只要看一眼他清澈如初的眸子,就能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为自已埋下的苦楚罢了!痛着,苦着,他才能清醒地流下眼泪!
李黎目送小安子离去,这才皱起眉头,他十分严肃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小太监:“我给你们机会,只要你自己出来,我给你留条生路!”。说实话,李黎根本不想见血,他并不是古人,他甚至不愿意自己陷在这无谓的权谋中挣扎、纠缠,逃脱不开……
都是讨饶的声音,无人认罪。身后拿着大刀的隐卫,白刀已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可依旧无人认罪。殿内的宫娥太监均跪于李黎面前,谁都不出一声。苏嬷嬷仔细地打量完李黎,才退到他身后。李黎听着蝉鸣,只觉十分突兀。
隐卫头子站在一旁,看着皇孙殿下,冰冷道:“宁可错杀,勿错放矣!”。话音刚落,求饶声此起彼伏。李黎终是不忍,低头叹气道:“虽是奴才,却也该活着。罢了,罢了,你们去找钱掌书记支了银子便走吧!今后勿要出现在此地,否则,杀无赦!”。隐卫头子看了眼皇孙殿下,终是隐了身。
苏嬷嬷担忧地对小皇孙说:“小主子,虽是可怜,可他们该杀!”。李黎看着她,一直摇头:“若是太父,怕也不愿见此血案。既然我无事,便不再追究吧!”。苏嬷嬷终究点了头,拿眼睛瞟着跪在地上的宫娥太监:“小主子,这次轻纵了那些人,这些人可难管束了!”。
李黎本来心情就糟,看着苏嬷嬷更是头大。他跳进苏嬷嬷怀里,闭眼睡觉:“不管了,不管了,以后,他们的死活都由嬷嬷做主了!”。苏嬷嬷赶紧抱紧小主子,却再没心情玩笑。她没让这些人起身,一直到了黄昏之际,才让他们起来伺候。
黄昏的斜晖下,城门上硕大的“金陵”二字却被城墙的阴影笼罩,显得十分肃穆。那几个驮着包袱分道而行的人,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赶路的途中。隐卫早就得了那位的旨意,哪怕有一丁点嫌疑,都只有一个结局------死!李黎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些隐卫并不是为他卖命,而是为了圣上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