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臣：佳人难为君》贵奴

2、第二章 宫闱深深，前路可期

　　高次在无人的幽静处，依旧保持着平日里毕恭毕敬的样子。身后手执纸灯的小太监，巴巴地跟着他：“干爹，已经三更了，若还有旁的什么不要紧的事，就让小安子去办，您早些歇下吧！”。高次瞥了一眼身侧的圆圆笑脸，口气稀疏平常：“小安子，这偌大皇宫里，件件都是要紧的事。我们做奴才的，要做的，只是尽心伺候各位主子罢了！”。
　　小安子低眉顺眼：“小安子明白。”，跟了干爹六年，他又如何不知这里的弯弯绕。宫廷深深，即便是最不起眼的枯井里，深埋在尘埃下的，是多少无奈悲惨的亡魂，和被岁月都无法掩藏的时光！他心志坚定，握紧手里的挑灯木杖，亦步亦趋，只愿步步惊心！
　　高次禀告了惠妃娘娘，皇帝今夜不回此处，将宿于勤政殿，小安子便随着他绕路去了正阳宫。皇后早就凤冠霞帔，施好妆容候于大殿之上。她端坐于金漆雕花凤位上，眼里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光芒，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皇后拖着红纱裙摆，臂间垂着丝绸画帛，慢慢踱至高次跟前，红唇轻启：“阿翁，这么晚了，怕是有事要通报吧？”。高次低头，作揖道：“启禀皇后娘娘，皇太孙吉人天相，已无大碍。”。皇后立时转身，头上的金钗银缍叮当作响，她脱口而出：“不可能！”。小安子跟在高次身后，听着左眼陡跳，心下便有了计较。
　　小青即刻上前拉住皇后，急声安抚：“娘娘，您怕是魔怔了！”。皇后盯着眼前静若不闻的老奴好几秒，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异常，她收起狰狞的面目：“阿翁，本宫失态了！”。高次腰弯的更低，只道：“皇后娘娘，刺杀的逆贼已抓住，皇上盛怒，正在审理此事。老奴绕道而来，耽搁了不少时辰。这会儿心里惦记着圣上，这便退下了！”。皇后心里愤恨，却怎么都没失了凤后的雍容，笑意起于唇角：“有劳阿翁了！”。
　　皇后目送一老一少出了殿，她再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手下的纱罗被紧紧缠着：“长乐？未央？你们从我这里夺走的，我会加倍地讨回来！”。小青虽听不懂前面的，后面的话倒是都懂了。她不忍心看主子如此难过，更害怕她那双血红的眼，小青只能静静地守候在皇后的身侧。
　　高次遣去了小安子，刚赶至勤政殿，就见坐在龙座上的那位脸色发黑，垂头不语。禁军统领孙铬、太子左卫率申小虎将军均跪在殿上。案前，一滩水渍旁，躺着碎成两半的琉璃盏托。太子平日里喜作诗爱烹茶，一派风流婉约。他此刻低头凝视，不由地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高次见谪仙般的人物已经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已要触及地上的碎物。他赶忙踱步于前，拾起碎物才退到一旁。皇帝盯着案上的玄铁飞镖，再觑眼看了看自己这位文弱秀气的儿子，无奈地对他道：“罢了，罢了，太子还是回东宫照看黎儿吧！”。
　　太子本就无心参与这样烦琐的事，看了申小虎一眼，思忖着父皇不会重责于他，放心地告了安就退出了大殿。皇帝抬眼看他离去，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儿子。皇帝心烦，无意识地敲着木案。事关天家颜面，轻纵不得……可若一直不放，皇宫必定不得安宁……这可如何是好？再说背后买通暗害的，又是何人？
　　宫娥伏身端来已晾凉的酸梅汤，高次接过雕花金边的瓷碗，端至天子跟前：“夜已深沉，陛下喝了吧，消消暑！”。皇帝端起碗，这才想起跪于殿前的二人。他摆摆手，让这两人退下：“夜里都给朕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再出纰漏，可就没脸了！”。申小虎惭愧，领命离去。孙铬深知江湖势力的厉害，不敢怠慢，随后也退出了大殿。
　　宫门口，申小虎抱拳道：“今夜之事本是申某之过，无端牵连孙统领，申某惭愧！”。孙统领拍其肩，叹道：“东宫皇宫本为一体，且贼人诳语已出，我就不信了，他们青峰堂真有如此大的本领！”。
　　申小虎拜别孙统领，赶回太子府，叫来属下盘问皇太孙的情况，那属下抱着胸口说：“太孙殿下的情况已经稳定，王太医已经退下，宿在兆光殿偏殿了！”。属下年纪尚轻，扒在申小虎的肩上没个正行：“申卫，你不知道，王太医高兴傻了，一直神神叨叨地，说什么，皇太孙非常人也，乃元始天尊之后尔！”。
　　申小虎一把揪下肩上某人的胳膊，顺势擒了来。那属下痛得直拍被申小虎按住的那只胳膊，痛得直嚷嚷：“小虎，小虎，放开，放开……”。申小虎见他老实了，这才放开，语重心长地教导他：“禄翰生，你能不能规矩点，这里不是你家大院，由着你心情胡说！”。
　　禄翰生揉了好几下，还是觉得胳膊发疼，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申小虎，你能耐了，连救命恩人的胳膊你都敢折！”。申小虎看着某人离去是挺直的脊梁，长吐了一口气。他本就沉稳异常，若是平时自然不会在意。但今日之事，才让他清醒，在复杂纷繁的金陵，稳重是远远不够的！
　　李郦尽管阖上双眼，也没有一丝睡意。他躺在花团锦簇、镶金藏银的被褥上辗转难眠。一时不查，他不小心碰到了头上的伤口，差点疼出泪水来。坐在身侧的男人立即将玉扇递予身旁的老妇人，俯下身朝他额头吹气：“黎儿，不痛，不痛……”.
　　李郦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如一片汪洋，吹散了周身的燥热。李郦微微有些痴了，他抱住男人的脖子，阻止他继续抬头：“你……是……谁？”。太子见幼子如此依赖他，语气更加温柔：“黎儿，我是你太父！”。下一刻，李郦松开了男人的脖子，这才回了神。他正经历着如此荒诞的事，却还有心情发春，真真佩服自己的胸怀！
　　太子见小人脸上似有笑意，安心不少，为小人掖了掖肚子上的薄毯，微微一笑：“黎儿，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李郦不是坐怀不乱的人，美人在侧，他全神贯注地望着他名义上的爹爹。他握住美人修长好看的手，用孩子特有的濡软的声音问：“太父，‘黎儿’是哪个‘黎’呀？”。
　　“‘黎献韶韶华光，山海涛涛景象’一句中的‘黎’。”太子美人说话之时言语中有些落寞，似乎在呓语，眼神却清明异常。
　　李郦听得不太清，依旧没明白。他有些疑惑地看向美人：“孩儿不懂，于太父而言，又是哪个‘黎’呢？”。
　　被这么一问，太子忽而想起自己被养在偏院的时光，他只有偶尔家宴的时候能远远看父皇一眼。寂静而清廖的稚子无辜岁月，只有西隅两座阁楼还被父皇惦记着。长乐，未央，听苏嬷嬷说那两座阁楼曾是刺史府里最热闹的地方。即便刺史府重新修葺成太子府，那里也不曾改建分毫。
　　“黎明华光，可见日月乎！”……
　　李郦听后，这才明白是哪个字。他笑得欢快，美人轻轻拍着他的肚子：“睡吧！太父以后再也不让吾儿受伤了！”。
　　吾儿……吗？
　　李郦，不，是李黎，他愿意成为被美人在乎的儿子。
　　未来可能茫茫，但他至少还活着……
　　活着便是希望。前世他体弱多病，今生一切均可从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