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二凡

4、（四）

　　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学校，还号称名牌大学咧，宿舍居然能破成这样。空调不带净化空气的功能，热水瓶还是不锈钢的，浴室里不仅没有冲浪浴缸，连地板都不是大理石的，最不能容忍的是，床上居然没有天鹅绒床垫。
　　这就是石攸风再折腾了一天之后，终于报完到，进入学生宿舍后的感想。他爸出动了数量高档名车，满世界的找了两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石攸风，并把他送进学校，由某秘书帮他报好到，某管家帮他收拾好寝室，直到晚上九点，其余人等才在千叮万嘱后，“依依不舍”的被宿管大爷“请”了出去。
　　唯一的收获，他今天终于知道了出租车是先到后付款的。
　　虽然这一整天他又是“长途跋涉”，又是受惊过度，可他现在一点都睡不着。其实他也困得要死，可是这木板床实在是太硬了，他已经在身下垫了两层鸭绒的垫被，还是被硌硬得难以入睡。他想着今后的四年也许都要在这样的宿舍，这样的床上度过，就更加郁闷得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石攸风顶着一对熊猫眼，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心情无比郁闷的迎接他进入大学后的第一天生活。
　　“宏观经济学，第五教学楼402教室。呃，406……404……40……丝——”
　　这是石攸风倒吸冷气的声音。他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双眼瞪得滚圆，嘴巴越张越大，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对于眼前这个人的出现，石攸风只能用石破惊天四个字来形容。
　　付歆仍旧是一袭高档的白色衣裤，配白色针织围巾。大约离她十步之遥，有几个板着扑克脸的男子，有意无意地乱晃，不时地拿眼睛瞟着这边。付歆淡淡地看着石攸风夸张的表情，不动声色的走进了402教室。
　　这……这不是……不是昨天碰上的那个□□吗？现在，就算是玉皇大帝站在石攸风面前，也许他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但是，她一个□□，居然明目张胆的走进神圣而庄严的课堂？
　　石攸风就这么张大嘴巴瞪圆了眼，以他自己都不能察觉的龟速，跟在了付歆身后，慢慢移进了教室。教室左右各有两大块密集的座位，中间有一条走廊分割，付歆这时已经挑了左侧一个靠近走廊的位子坐下了。
　　石攸风仍然处在一种梦游的状态，丝毫没有注意到教室中不少女生已经对着他泛满红心的双眼，默默的穿过走廊。走到付歆的身侧时，他突然感觉仿佛被什么力量所吸引，停住了脚步。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有所觉地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帽子。
　　本着开学第一天务必高调亮相的原则，他今天穿的是GUCCI的休闲装,最新发布的秋季系列。很时尚的设计，只是背后的装饰性帽子略显累赘。现在，他衣服后面的帽子，正和一个女生的书包勾在一起。
　　那个女生显然是要坐到右侧的座位，身子侧了一下，碰巧这时石攸风心不在焉地走了过去，他的帽子和女生的书包不可避免的“纠缠”到了一起。
　　石攸风和那个女生各自下意识的用力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扯开纠结在一起的帽子和书包，但是巨大的反弹力把他们扯得撞在了一起。反复试了两次都没见成效，周围突然响起了轻笑声，还有不少女生的尖叫声。石攸风窘得额头冒汗，那女生倒是镇定的多，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停下脚步用手解开挂在书包上的帽子。
　　这一场小小的纠纷，让原本“素昧平生”的两人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这时的石攸风已恢复正常，拿出他“久经磨砺”的“绅士风度”，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让那女生先坐到右侧靠里的座位上，然后自己也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这下，石攸风完全本性逐渐展露，首先便开始打量那个女生的样貌。那女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名牌，很普通的穿着，粉色的短袖衬衫，配上一条干净平整的牛仔裤，身上并没有多余的装饰。
　　但是，这个女生的长相，和昨天的白衣美女有得一拼。两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美女，白衣美女是那种惊艳型，脸上五官全都长在黄金分割点上，身材也是标准的黄金比例，每一个部位都是严格按照了美女标准。眼前这女生的五官分开看样样不如白衣美女精致，不过合在一起，却是怎么看怎么舒服，而且会越看越顺眼。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一种前者所不具备的，充满了阳光的气质。
　　石攸风暗叹自己这几天走桃花运，接连碰到美女。不过，他碰上白衣美女的那次，算是是走了桃花运呢，还是霉运，就不得而知了。
　　“呵，同学，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啊。”像清晨的阳光般温暖清新的声音。那女生似乎并没有察觉石攸风颇有些失礼的打量，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灿若星辰，明亮得让石攸风花了眼。
　　“哪里的话，是我冒犯了。”石攸风习惯性的披上了“谦谦君子”的皮。
　　“那我们算是两清咯！”很爽快的话，干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有失礼之处。“我叫林黎，经济贸易与管理系的新生，你是那个系的？”
　　她那种落落大方的气质，让石攸风也放松了起来。
　　“我叫石攸风，政治经济学系的，跟你一届。”

　　大学生涯的第一节课，石攸风在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心花怒放的感情中度过了，但更多的是后者——毕竟，和大美女一起上课，感觉自然不错。当然，他脸上的熊猫眼，也让一向注重在女生面前形象的他，郁闷不已。
　　虽然石攸风大学生活的第一天过的五味杂陈，但是日子不会随着一个人的悲喜而停止前进。
　　其实他石攸风也不是天生就高人一等。所以，不到一个月后，他就渐渐的适应了没有清新空气的空调房间，也会拎着不锈钢的热水瓶去打开水了。他会穿着拖鞋，在浴室的水泥地上走，然后插卡冲凉，对于那张曾经让他苦恼的硌硬床，他也渐渐习惯，而且能达到沾枕即睡的境界了。
　　日子已经渐渐上了正轨，石攸风的心也渐渐的定了下来。他天生长了一个好脑子，平时在学习上只花上三分力，成绩虽然算不上名列前茅，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而且，他向来不愿意去做最好的那个，因为太累，也太没有上升空间。中上这种成绩，既不用花什么力气去拼，也不至于太丢人，可以省出大把大把的时间供他去谈恋爱。
　　石攸风天生命犯桃花，对于那些倒追他女生，只要稍微看的过眼的，基本上是来者不拒。他换女朋友的频率，与他更换运动鞋的频率，基本持平，保持在一周一到两次的稳定状态。在他继续提升他的恋爱经验和恋爱次数的同时，并不妨碍他的其他娱乐活动，譬如，泡酒吧，又譬如，和他寝室的一众哥们儿联机打cs。
　　开学的第一周，他就在学校确立了无可撼动的校草地位，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帅哥。可是校花的选拔就充满了争议——毕竟男人的审美眼光就是比女人要丰富，理性。
　　今年的校花人选已经算相对集中了，基本上分为两派意见，政治经济学系的付歆一派，经济贸易与管理系的林黎一派。
　　石攸风他们寝室就有两个哥们打算追付歆。石攸风自从听到了老师上课的点名，知道付歆是何许人以后，石攸风虽然不会傻到去到处嚷嚷付歆是混□□的，但是每次想到她，都不免替他的室友捏一把冷汗，生怕他们追得过分夸张了，惹怒了付歆。一般小姑娘骂两句使个小性子也就算了，这付歆却有能耐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倒是林黎，自从那场独特的相识之后，石攸风便和她渐渐熟络起来。林黎和石攸风本不是一个系的，但两人都是经济学院的学生，学的课程也有不少是相同的，平时碰面的机会不少。石攸风从来不是那种用功的好学生，不论是必修课还是选修课，他一贯本着能逃则逃的原则。不过，只要是林黎出现的课上，石攸风从来没有缺过一节。
　　在和林黎一起上了几次课后，他也渐渐了解了林黎的家庭背景。
　　林黎的家境很普通，只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考上了这所大学，并且，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她会利用课余的时间勤工俭学，为父母负担生活开支，也会为了购买自己心仪已久的某件衣服，省吃俭用的攒钱。
　　这样的生活，是石攸风过去没有想象过的。他从小娇生惯养，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认识林黎后，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可以用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规划自己的未来。
　　石攸风从前交往过的女生，大多都是富家千金，整天忙着谈恋爱，打扮自己。林黎，无疑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在石攸风眼里，她所拥有的，不仅仅是漂亮的外表而已。

　　又是一节宏观经济学的课程，石攸风已经习惯性的坐进了一旁林黎给他留的空位子，一边装出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下个周末，我们有个郊游，你能来吗？”
　　“呵呵，都是你们系的人，我过去不大好吧！”
　　“不是我们系里组织的，就我和几个哥们，你要不也叫上几个同学，我们一起去。”石攸风的口气有点窘，总不见得告诉她，自己完全是为了制造和她在一起的机会，才策划这次郊游的。
　　林黎刚要回答，只听“砰”的一声响，教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陌生男子闯了进来，石攸风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歆姐，出事了！龙辉来了！”那个男子对着坐在前排认真听课的付歆一通狂吼。
　　教室里一片哗然，所有的眼睛都聚焦到了付歆的身上。
　　付歆微微点了一下头，丝毫没有犹豫的站起身，对着老师的方向鞠了一躬，连书包也没拿，就径直走出了教室。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只是走路的脚步有点错乱。
　　那个衣衫凌乱的男子，在看到付歆走出去之后，轻轻带上了门。
　　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了。老师显然也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尴尬的笑了一笑，继续讲课。而坐在下面的学生，却再也回不到刚才的听课状态了，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
　　“那个女孩子是付歆，我们系的大美女诶！”
　　“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就是，还好这堂课是王建的宏观经济学，要是碰上‘灭绝师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肯定要被关了。”
　　“你说她有什么事啊？非急着要课上到一般跑出去？”
　　“我看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个男的不就说了一句话吗？你能听出什么名堂？”
　　“我只觉得她的保养功夫一流。那个男人少说也二十四五岁，居然还叫她‘姐’……”
　　……
　　政治经济老师还在滔滔不绝的进行分配制度的讲解，石攸风此时，已完全忘记了等待林黎的答复，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刚才闯进来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了！付歆平时不住校，连饭都很少在学校吃，但她每次上课，总有几个男人暗暗跟在十步开外，刚才的那个男的，就是其中之一。想来是付歆的保镖，看来混□□还真难受，连上课都要带着保镖，时刻都要担心被人给宰了，不过……那么刺激的生活，太爽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却又带着点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冲动，毕竟哪个男生没点古惑仔情结啊？直到林黎唤了他几声，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你？我跟你说话哪！”
　　“噢，没什么，不好意思。”石攸风回过神来，朝林黎抱歉的一笑。
　　瞬间察觉出对方有事要隐瞒，林黎也装作不知，微笑着转移话题：“你说得郊游，周末不行啊，我周末要打工，在外面兼了一份职。”
　　“请个假应该没事吧？你在哪里兼职啊？”
　　“正端会计师事务所。”
　　“正端事务所？”石攸风满脸的惊奇。这是他爸的重石集团旗下的一间子公司。
　　“名义上是实习，其实我这种资历也就打打杂而已。”林黎显然误会了石攸风吃惊的含义，淡淡的谦虚了一句。毕竟正端这种等级的事务所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够去的。
　　“你先说吧，要是那天你不用实习，你肯不肯去郊游？”
　　“那简直不可能，不过我做梦都想着老板肯放过我，那样我一定会飞奔而去。”林黎笑着回答。
　　“真可惜，不过有你这句话也就不错了。”石攸风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心里却是笑开了花。既然林黎是在正端实习，那就好办了，虽然石攸风不想告诉林黎他家老爹和正端之间的关系，不过林黎和他的周末郊游也不至于会因此受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