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二凡

3、（三）

　　龙辉的一干手下，由顾特助领着，放倒了门口各家带来的人，直冲内场。对准了一干道上的大人物，乱枪狂扫。
　　在场各位毕竟都在□□打拼多年，哪个是省油的灯？片刻之间，纷纷闪到了几个死角，顺便寻找身上四周是否有钝器，以便自卫。
　　这其中最慌乱的应当是龙辉了。他根本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一个劲的叫：“顾飞！你疯了吗？你们在做什么？快停手！”
　　旁边发出一声冷哼，是夏华集团的老大夏诚：“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装什么装？你的野心未免太大了，要把我们这些人都赶尽杀绝！”夏诚的身手很不错，闪到一根柱子后面的空当还能分神质问龙辉。
　　龙辉的额头上冷汗直冒，赶忙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再傻，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我……你们相信我！”
　　“命都没了，相信个鸟！人是你的人，你还假惺惺猫哭耗子啊！”另外一人脚上已经中弹，火气自然很大，一股脑全撒在龙辉头上了。
　　龙辉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涨红着脸对顾飞狂吼：“你他妈的搞什么鬼？啊？你个废渣在干什么啊？”
　　“辉哥，我在执行你的命令，放心，一个都不会剩。”
　　说话之间，外面又是一阵枪响，却是各帮派的弟兄来“救主”了。转眼，已经和龙辉这边的人交上手了。
　　“姓龙的！下午的时候你的人在我们公司门口挑衅，我就觉得不对劲，可惜已经来不及通知诚哥了。还好我们及时赶到，没着了你的道，让你把诚哥给害了！”
　　“误会……这完全是误会……我……我的人下午明明……明明是……”
　　付天凌拉着付歆很没风度的钻到桌子底下。虽然桌子下面比较隐蔽，算是死角中的死角，但□□大哥往往顾及自己的面子，宁可身上多几个洞，也不肯猥琐的去钻桌子，因此桌子下面空无一人。这倒正好给了付天凌讲话的机会。
　　他听了龙辉苍白无力的辩解，笑着看付歆：“他大概是想说，他下午明明是派人来收拾你的。”
　　的确，下午龙辉派去围剿付歆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不过大多数的人，都被付歆事先给引开了。不仅引开，还依照事先的计划，制造了龙辉的人和其他帮派的正面冲突，更利于加深龙辉和其他帮派的矛盾。
　　“厉害嘛你。”付天凌的口气很不正经，掩盖了他眼底那一抹真心的赞赏。
　　“没什么。主要是顾飞哥给的情报起作用。”
　　“看来你当年让顾飞打的那一枪，用处还挺大。”付天凌的这句话，意味深长。
　　顾飞，是付歆安插在龙辉身边的卧底。他并不是付歆手下的人，只是他，甘愿为付歆付出生命。
　　顾飞一年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能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清辉居于高位，取得龙辉的绝对信任，是因为他曾经开枪打在付歆的心口。那一枪，差点要了付歆的命。

　　“顾飞，我告诉你，如果你不那样做，我一辈子瞧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见你。”
　　“不行。就算你以后再也不见我，我……我也不能，打你一枪。”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让龙辉彻底打消对你的怀疑吗？”
　　“可是……办法可以再想，为了消除我的危险而伤害你，我做不到。”
　　“我这么做，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想入非非。你如果不肯，ok，这个计划作废，我还是会花一年时间，准备一个别的计划。”
　　“哎，别……那，能不能不打心口，打别处呢？”
　　“我说过我的心脏位置比一般人偏左一公分。”
　　“我知道，但是还是很危……”
　　“告诉你，这一枪非打心口上不可。只有让别人相信你想要我的命，才能彻底打消龙辉的疑心。”
　　“咳……好吧……既然如此，我尽量。”
　　“不是尽量，要百分之百的确定。记住了，打心脏，不能偏分毫。你的枪法应该可以吧！”
　　“如果真要打心脏，我当然不会有偏差。”

　　那是一年前的对话，当时顾飞还没有潜到清辉内部。这个计划是付歆事先定下的。在他开枪把付歆打成重伤后，很快就凭着个人的能力，步步高升。
　　付歆挨那一枪的时候，是瞒着付天凌的。他当年得到消息的时候，付歆已经重伤垂危——尽管付歆一再强调，那一枪不会打在心脏上。要不是岳医生的医术高超，也许那场假戏就做真了。
　　付天凌并不知道整件事，但是他能猜得出，他妹妹是怎样想出这么个法子出来，是怎样用带着胁迫的口气说服顾飞。
　　卧底的身份很敏感，顾飞到了清辉之后，免不了还要和付歆的人联系，以龙辉的疑心病，只要顾飞稍有异动，就会被他逮个正着。□□上卧底暴露后的下场，基本上只有一个死字。付歆豁出命去演苦肉计，无非是要打消龙辉的疑心。
　　“我说过他的死活不管我的事，我只是觉得他的身份过早的暴露，对我们没有好处。”付歆当时显然看出了付天凌的心思，若有若无地念了一句。她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氧气罩，声音很小，几乎微不可闻，付天凌却听到了。
　　这当然只是付歆的狡辩。如果顾飞的卧底身份暴露，虽然整个计划会作废，但损失并不是无法弥补的，危险最大的只会是顾飞。
　　那一刻，付歆还躺在重症监护病房，可付天凌简直想要放声大笑，他终于明白，他的妹妹，无论用怎样的面具伪装自己，却永远不曾改变。——这就是付天凌认为，那一枪最大的用处。
　　当然，对付歆来说，那一枪的用处，不仅仅保护了顾飞，也使后来的事情发展得更为顺利。在那件事的掩护下，顾飞和付歆多次的联系都没有引起很大的关注，就算有人知道他们见过面，也不会想到顾飞是未央的卧底，包括这一次。顾飞得到龙辉要围剿付歆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付歆。
　　后面的计划，当然都是按照付歆的规划，一步步地进行着。一直到此刻，清辉的人已经差不多被各大帮派给联手剿杀了。

　　“凌哥，有弟兄带回来消息，尸体已经清查过了，没有发现龙辉的！妈的，没想到，居然逃走了！”
　　“也好，以后有机会在看到他，我他妈的亲手宰了他，用他的血祭小蝶！”每次一提到小蝶，付天凌的情绪就变得很强烈。
　　“哎，当时是我不好，太掉以轻心，把他放跑了。”
　　“都别自责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付歆的声音在这种时候特别能稳定军心，“都散了吧，已经很晚了，回去以后不要想太多。”
　　一个手下刚想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付歆说：“歆姐，你要查的人已经有消息了。那人叫石攸风，重石集团石涛的儿子。还巧了，跟你是一个学校的，而且同系同级。”

　　黑色林肯奔驰在路上，一纵即逝，瞬间融入了远方深黑的夜空。
　　“小歆，你说龙辉会不会回来找麻烦？”付天凌坐在车上，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叫各处的弟兄们小心候着，看到龙辉就别留活口。”付歆顺口接下，“留着他是个祸患。”
　　“他妈的报个仇都报得那么窝囊。”付天凌很不爽，脱口就是国骂。“要让我看到龙辉，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付歆似乎被他的话触动哪根神经，突然很认真地一字一顿说：“如果龙辉真的回来找你的麻烦，千万别杀他，先尽量拖住，打电话通知我。”
　　“你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以后一门心思读书，别老把心思花在这些事上。”
　　“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但这件事，你一定要让我管到底。实在不行，就派人去通知我。”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跟你讲，到了学校里面好好读书，缺什么就跟我讲。”付天凌的话题又扯回到了付歆的学习上。
　　一个月前，当他知道付歆考上一流名牌大学的时候，笑得几天都合不拢嘴。他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妹妹能够好好念书，那样，多少也弥补他自己的遗憾。
　　付歆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他们从小走过的点点滴滴。母亲的哭泣，同学的嘲笑，邻居的怜悯，还有付天凌那句千年不变的“好好读书，别给我丢人！”，交织成了她的童年。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付歆突然有点恍惚。
　　如果当年蝴蝶姐没有出现，如果那样的生活能够继续下去……也许，日子会过得很苦，也许，她会在所有人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下生活。但至少，她便不会像如今这般，身不由己。
　　不过，无论是认识胡蝶，还是执意走上这条路，她统统不后悔！
　　“千万要读出点样子来，给我争口气哈！”飘忽的思绪，被付天凌婆婆妈妈的叮嘱拉了回来。直到现在，他一提到妹妹读书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的激动。
　　“知道了。我不在，你自己一切小心。别的倒还好，就你这臭脾气，太冲了，容易得罪人，得改改。”
　　车子缓缓地停下，司机下车来为他们打开车门。“凌哥，歆姐，到了。”
　　付天凌刚刚还充满了笑意的脸突然僵住了。“这么快……就到了吗？”
　　付歆跟在他身后向家门口走。她猜到哥哥的心思，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既然不想见到她，当时又何必留她在身边？”
　　付天凌的眼神有些涣散，“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既然已经留下她，就要对她负责。都是我不好，不就是一句一模一样的话，能代表什么呢？”
　　“我知道那句话对你的意义，但是你记住，她不是蝴蝶姐。”
　　“我……我知道。除了那句话，她们没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 付天凌自嘲的笑了笑，“我还真傻，明明她们完全不一样，可是一看到她，还是会想到小碟。”
　　“你既然觉得那样很痛苦，不如早点去说清楚，放她走。桃桃姐现在一心都在你身上，你要是真不想见她，就不要耽误她。”
　　“我也知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她走。”
　　“你只是舍不得小蝶姐的影子，那样对桃桃太不公平。”
　　屋子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笑着迎了出来。
　　“天凌，小歆，你们回来啦！”看见付天凌和付歆一脸的凝重，女子略带迟疑德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脸色那么难看？”
　　“没什么。”付天凌的表情很不自然，微微瞥了那女子一眼，转身就进门了。女子看着付天凌的背影，微笑凝固在了嘴角，微微有些失神。
　　“桃桃姐，哥他只是有点累了。”付歆经过女子面前，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注视着前方。“做□□老大的女人，你应该有心理准备。”
　　付歆说完，也跟着走进了门。只有那女子，还呆呆立在门外，喃喃着自言自语。
　　“穆小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都是冷血的人。就你，就你自己还傻乎乎的。”
　　夜风吹过，轻轻带起了衣角。穆小桃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光线太昏暗，照不出她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