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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永定河分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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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川柏的脾性,是不会认了自己的医道浅薄的,默了半天也不说一句话,“不深。”抬起脸来看着林骁,“但是你的病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痊愈,只能不断做调和,等到治好你病的时候,我的医术就深了。”
看他这样的信心,便不做声喝手中的药了。他下的方子不错,至少身上没前几日那么难受。不过是将死之人能医则医,再者仍挂念亲人至交,总想知道他们的近况,等安顿下来便要找个路子探寻。
正安静着,流濡进门来,看他两人的样子一笑,转而对林骁道:“车马备好了,等下便启程往海口去。”
“好。”淡淡应着,强吞下一口气把药喝了,站起身来问道:“前去康城还要行船吗?”
川柏把药碗拿过,收好他的宝贝罐子,便到床那边给他拿衣裳去,之前答应过,他的饮食起居都自己来做,而这些日子也确实尽心。
听着流濡应道:“是,从锦都往康城去,行船是最畅通便近的了。”一边弯着腰在床榻上收拾着。
见着川柏拿起衣裳叫道:“诶,不穿那个了。”取出一身康定男子常服给他。
衣裳样式都差不多,只是料子特别,川柏接过,到林骁边上展开,一见这分明像是中原女子的透纱寝衣,银白的好像是海面上的浪花,不过好歹还是粗线织就,颜色偏暗些,林骁揪起衣裳一角,想着康定气候温润,衣裳也是凉爽为上,便换上了。
这素白颜色一上身,他发黑身材硬朗更显得好看,流濡转过身来,瞧着他的样子一时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川柏在他身侧为他系着衣带,林骁一贯带着淡淡笑容,偶然一抬头见流濡在看他,愣了愣问道:“呵,这衣裳我穿着不合适?”
“好看。”流濡笑意融融的看着他说道,是太好看了,他一直病着,满身的黯淡和忧愁,这素白色加身,可显出他的清朗俊逸,若没有这一身的病,他可真是太好的男子了。
便带着包袱往外去,轻声道:“快些吧,亲王在等了。”
那这是在看什么,林骁有些不信又问川柏,“我穿着不好看?”
将他的衣带系好,又抻了抻衣角,垂着眼睛并不在意应道:“好看。”
从来都是合乎礼数的穿戴,林骁却担心哪里不妥,也没再问,川柏便抱着罐子与他出门去了。
早起晨光熹微,还带着淡淡的雾气,从殿中出来,抬头便见着几只白鹭从蓝天飞过,离了应天已一月有余,离了那让人怕极的地界,身处其中的感受便会越来越浅薄。
天高皇帝远,身不在应天便少些担惊受怕,挂念仍然挂念,不过是由等死转为了一个念想。
在路上头几日还等着死,不想竟然活过了一月多的时间,那便随天的意思吧。
流濡正在宫门口等,见他两人迎上去,怡亲王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立在车辇旁,走上前,那少年拱手恭敬一拜,“见过晏辰表哥。”一双亮眼睛上下打量着。
怡亲王随着介绍道:“这是本王的独子,名叫崇炎,今年已十二了,带着他去王兄那儿走一走。”一身华服,而眼神奕奕,便知是个聪明孩子。
“见过世子。”拱手还礼礼貌道,这孩子虽与自己沾亲,可有关康定的所有人,都是亲近不起来的。
从昨日见到林骁开始,怡亲王便感觉到他的疏远和冷淡,也不强求他如何,不过是一个外戚,只相处就是。
“好了晏辰你上车去吧。”笑道,便要拉着崇炎走开。
“不。”崇炎拒道,抬起头望着林骁,“晏辰表哥会骑马吗,前些日子父王在中原草原购来几匹良驹,不如与我驾马随行?”
康定四周被大海包围,所以行路多用船只,可少有喜爱骑马的人,至于马术吗,林骁长在中原,从小便是随着父亲在马背上长大的,何来的不会之说。
“渡口处又不远,乘车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不准闹。”怡亲王出言喝道。
“不嘛,侍卫随从也有驾马之人,我与表哥随着他们同行就是。”辩道。
林骁从来温和,想这孩子是家中独子,平日里无人陪伴,见着有所求便不忍心拒绝,温温笑道:“我随世子驾马前去,正好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好马让世子这样惦记。”
既然他愿意陪着,怡亲王也就没说话了,对身旁侍卫交代道:“去牵马来。”便独自上了马车。
流濡与川柏在一旁立着,他们两人要随着随从的车马在最后的,“走吧,咱们上车去。”只见着川柏眼睛盯着林骁,顺着眼光看去,脚登上马凳子,翻身上马行动自如,转回眼睛道:“诶,看什么呢?”
“他是不要命了。”语气中带有些厌烦。
笑道:“怎么了?”
“病中不宜大动,等下有他难受的。”翻了个白眼道,便随着流濡往车队后去。
林骁与崇炎随侍卫跟随车队,街市之上别有风光,人群让到两旁供王族车队前行,见这情景,勾起他心里的一些记忆,从前宫中出行狩猎远游,无不是他跟随左右,为何今日会到此,面上无丝毫动荡,和煦暖风吹在脸上,深吸一口气,转眼间便行至远郊。
这林间僻静,这一路林晓都没说过一句话,而崇炎想与他说些什么,见他的神色一直没敢开口,试探叫了声,“表哥?”
“恩?”回过神来,一样温厚笑着。
“表哥在想什么?”
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一些闲事而已。”
“我知表哥家中遭难,西海有灵一切都是定数,塞翁失马也未尝是厄运啊。”崇炎小心劝说道。
他年纪不大,可话说的中规中矩,可见怡亲王的家教了。那欧阳晏辰与他本身遭的是一样的难,若是那人还活着,不能在至交亲朋身边,想他能高兴的起来吗。
“世子说的是。”微微笑着。
“从这里开始,赛马正合适,表哥与我比一比,看谁先到河运渡口?”自信满满笑道,扬起马鞭便呼啸向前,“先走一步!”
林骁紧随赶上,要说马术,至今还没人能胜过他。
怡亲王在车辇之中,撩开侧帘望了眼,见着他两人腾腾向前去,心中奇怪,那欧阳晏辰来自海滨,且不说康定全族如何,单单海滨地方是少有人骑马的,而那人上马风采悠然,似是轻车熟路,这十分奇怪,莫非是流濡认错了人吗。
崇炎一路扬鞭而行,而半途便被林骁赶上,他也是个不肯认输的,紧紧追着却仍差了林骁一步,“吁。”
面朝永定河,河面上水波阵阵,河面上渔船之上有渔民撒网,这条大河堪比海面壮阔了。
一路疾驰驾马,林骁的脸上略显苍白,缓口气见崇炎赶到,他也不算慢了,对他一笑。
“表哥你马术甚是精湛,我这匹良驹竟然赶超不上。”崇炎也是气喘吁吁,抬起胳膊抹了把额上的汗渍。
林骁没应他的话,眼睛转到渡口处的石碑之上,见赫然雕刻几个大字——永定河。
永定河,此处为大明与康定分界,西海浩瀚,并非是一军一国能够分隔占据,此处永定河,也是西海分流,从此地往西,便是康定国都所在了。
“行船十日便到康城,我还未去过呢。”崇炎随着林骁的眼光望去,见要驾驶的船只正在河面,船上多人装点搬运,是准备了许久。
他两人静静立着,过了会儿车队赶来,便下马过去相迎。
一男侍躬身趴到地上,怡亲王踩着他的背下到车下,崇炎便奔到了他身旁,“表哥的马术真好,到康城我可要和表哥好好讨教。”笑道。
怡亲王将胳膊搭到他肩上,对林骁一笑,暗自打量着这人,总觉得行为不妥,也未表现出其他,“快上船吧。”便带着崇炎先走了。
流濡拎着大包小包与川柏奔过来,“世子。”悠悠叫了声,叫了一路公子,在人前也要改口了,而看着川柏却是满脸的不高兴。
“谁招你了?”林骁见他的脸色笑道,也未回话,便掐上了他的腕子,细听了听松开手,明白他的意思应道:“我没事啊,不过松松筋骨。”
可仍不见他的笑模样,流濡一笑道:“上船吧。”
这船身巨大,可容纳怡亲王所带来百人有余,怡亲王住所为主卧这不必说,而林骁等人便在侧卧房安住下。
流濡一边收拾着,而林骁与崇炎驾马一路赶来,此时身上疲倦的很,便在一旁小座上睡去了,川柏将他煮药的东西放好,去和流濡要了小毯子来为他盖上。
这时候可知道难受了,明明身体才好一些,就不知量力与人赛马,此时听到叩门声,见流濡忙着,川柏便去拉开了门,见是崇炎世子。
他两人年纪相仿,一个是王族世子,而他只不过一介布衣百姓,见崇炎自然心怯,可川柏并非是爱做礼数的人,只淡淡叫了声,“世子。”
“哦,我是来找表哥的。”应了声,伸着脖子往里面巴望,这路上见了林骁的马术,他可是万分折服,才一上船便奔着来了。
川柏而私心当中也是不愿让林骁随他闲闹,这病最好静养,本身元气不足,大动更为损害,便阻了,回道:“方才与世子赛马有些累了,此时正歇息呢,不便见人。”
听言崇炎也未多话,应道:“那我明日再来,劳烦你和表哥说一声。”
“恩。”应了声便将门关上了。
两三句话便打发了走,流濡见他面对世子也这样硬气,真不知是谁调教出来的脾性,笑道:“你怎这样和世子说话,公子见了他还要礼敬几分。”
“王侯公子生来好命,我为何要和众人一般态度对他。”随口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