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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世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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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又无从下笔。
这种日子真是漫长的黑夜那样,裹着嗜睡的俗人们,似乎永远也不想等待一个天明。天明对我来说,意味着劳碌奔波,意味着,我在这个世间所处的尘埃似的境遇。
那么长,又那么短的光阴,从远古跋涉而来,看似厚重地谁也不能扛起这份沉重。却又在人群的熙熙攘攘间,一块钱的豆腐,两块钱的白菜,或者是三块钱的洋芋给打发掉了。这就是我这个维度所能接触到的烟火,真实而不厌其烦地每日每日穿梭在长街上,将那点可怜的雪花踩了又踩,硬得冰块一般,才肯罢休。
这几日里,大抵我不是那么心如止水。这里的山水循环到了一个冷冽的季节,山下这仅有的一条可以从南望到北的破落街道总是恋旧,几十年如一日的老模样。我实在对它生不出什么好感来,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嘛。只是这几日的热闹总还比较珍贵,毕竟是一年之中整个民族都要欢度的节日,像是有几分人间烟火味的样子出来。
几个小同事,远道而来,总喜欢在人多的时候往外跑。每次出去都还不忘喊一声:伏姐~逛街走~,我要去吗?我当然是拒绝了,土生土长的我,本能排斥这一切熟悉的感觉,被包围着的惶恐,像是扎进冰窟窿寒水漫过全身的痛觉,我知道这大概是一种病态,因此只得躲在大楼中,从窗户缝隙瞥一眼远处干枯的树枝上,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倒是刺眼得很。
这种生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麻木和麻木,再找不出什么别的词可以形容。是啊,文字背后的我,枯槁的我,比脱水者还要干涩的我,要说什么世间啊。
断断续续的几场雪,扭扭捏捏,跟这浩大的高原比起来,毫无酣畅淋漓之态,完全不能匹配自然给予它的舞台。轻浮地掉下来,几只脚便要踩地一无是处,伟人的诗词都找不出来可以形容它的,毕竟单薄。
和往年的雪完全不同,但我又想不起往年的雪到底有什么不同,记忆是白茫茫一片,好干净。时间可以湮灭世间一切物像,包括几十年后我这个个体,我挺能理解这种感觉,并为自己的遗忘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你看,我什么都不懂,因为时间把我的所有都给删除了嘛!
然后,我这么孤单地生活,风和雪如何跟我确实没什么相干,老是关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令我难过,不正常。我想了想,满树的灯笼其实挺好看的,跟满树的红豆一样。
我仔细瞧着,越过山口的悬崖,狭小的长街远去后,熙攘渐无。那里是群山与群山之间的山口,荒无人烟,有几棵歪歪斜斜的枯木插在黄土地上,耄耋之年的兵一样倔强地不肯死去。一只狐狸奔跑在山埂上,它身上落着一层白白的雪,行走间像个矮小的雪团。
真是令人惊奇啊,这种地方竟然有狐狸,是被我看厌了的高原吸引了它么?那里有什么呢?雪吗?风吗?还是那些将死的木头?我要再看,远方的天地间,茫茫一片,几只梅花印迹漂亮极了,高处的雪落下来轻轻柔柔地覆在上面,更是白得妙不可言。
可见是我站地低了,又低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