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的米米先生》单宁酸

2、chapter 2

　　摊上这么个无良主人，米米先生很崩溃。恢复人形后，米米一个饿虎扑食飞到阿拉身上抢手机。
　　面对自己做猫时无意识流露出的讨好模样，米米羞愤欲死。阿拉拼死护着，嘴里还大喊：“不行！你别动！当初就没留下几张照片，我要拍个够！不，给，你……”最后索性塞到了怀里。米米哪有什么男女之防，直接伸手去夺。阿拉又惊又气：“你还给我，快还给我啊……”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望着她通红的双眼，米米终是没忍心把照片删掉。粗鲁地把手机塞回她手里：“以后不许拍了！”阿拉打蛇随棍上，把眼睛揉得更红，凄凄惨惨地抽嗒：“你以后如果走了，我好歹有个念想啊！”米米真是烦死她这一哭二闹的本事，可又拿她没办法。简直不想多看她一眼。

　　经过拉拉的耐心询问（其实是死缠烂打），米米交待了自己离开家之后的经历。鉴于一只猫颠三倒四支离破碎的记忆和支离破碎颠三倒四的表达能力，阿拉获得的信息实在有限。她只能凭借想象去还原当时的情景，米米说得轻松。她却在脑海里看得心惊胆战。她伸出手，把米米紧紧抱住，两只手在他的肩头握着攥紧，倒像是自己需要安慰。“干嘛啊？”米米从喉咙里咕哝。
　　“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都没怎么想过你……”“我也不想你！”米米丝毫不让步。阿拉无力地一笑，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接着说：“可是后来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梦到了你。”“嗯？”“我那时从外面回来，家里很黑，拉着厚重的窗帘，我累得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然后你突然拱我。我还不知道，闭着眼睛问妈妈：什么啊？妈妈说，猫回来了。我就哭啊哭，怎么也不肯相信，然后你突然说话了，你告诉我，你是被狗咬伤了，没想到……”
　　“哎，你别哭啊！”米米闷闷地说，想看她的脸，无奈被她死死按住。
　　没想到事实果然如此。他贪吃，被人捉住，挣扎中伤了前腿，跑不快，就被大狗追上了。“很疼吧？”阿拉扒他的衣服找伤口。米米打开她的爪子，拢了拢衣服，恶声恶气地说：“不许摸！”盯了她半晌，叹口气，摸摸耳朵，闷闷地说：“我记不清了……”米米脸上露出怅惘的神情。这时候的他看起来特别像人。
　　“我就猜你是因为贪吃，还想着你找了个好人家呢，说不定看人家小母猫漂亮直接倒插门去了，总好过……”米米愤怒地甩开了阿拉，眼睛里直喷出火来：“去你的倒插门！”阿拉眼含热泪呆住了：“你竟然懂‘倒插门’的意思，灵异了，真是灵异了……”
　　米米化成猫样跑了。
　　阿拉望着他的背影，倒插门怎么了，干嘛歧视倒插门，总好过……总好过被狗咬死。
　　至于米米为什么能变成人，为什么可以被自己看到摸到，阿拉问不出来，他只说是因为阿拉需要他，阿拉懒得深思。灵异嘛，怎么想得明白。

　　阿拉不敢走远，怕他找不到自己。可又想他这么灵异，必然是可以找到自己的。可一转念，又觉得他来到这里说不定已经没了灵通。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坐了下来。先前为了避免被人看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惊一乍”的神经病，阿拉到了后山的小树林。此时她靠着躺椅，盯着阴霾的天空，心情有些低沉。
　　她是个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人，也不喜欢当下，总是把希望一股脑儿倒在未来。当下太现实了她无法接受。而过去，不好的记忆就像地雷一样，时时触发。她懒得深思，也没胆子深思。
　　如今，她却忍不住回想。
　　她仍然记得那个晴朗的夏日清晨。天光很亮，阳光很明媚，她起得很晚，匆匆忙忙赶去学校。阿拉有选择性记忆的毛病，很多事情，一起经历过的朋友提起时，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而有的事情，回忆起来却清晰得仿佛闭上眼就可以看到阳光的明亮程度。就像这天。这个场景。
　　阿拉一直认为这是一场宿命般的相遇，怎么就那么巧呢？不早不晚，刚好遇上。就像阿拉向很多人叙述的那样：我刚走到那个拐角，正好遇到一个小男孩儿在扔一只小猫，他举得高高的，把那只小猫掼到马路上，小猫好像被摔惨了站不起来，那么多车啊，我连忙跑过去把小猫抱起来，然后继续抱着往学校走。正想着怎么办呢，一个以前认识的阿姨出现了。她问清了情况，主动说，我给你送家里去吧——要不怎么说是宿命般的相遇呢？若只是救猫，阿拉因为上学没办法随身带着它，放在马路上吧，等到放学再来小猫早跑了，注定没有做家人的缘分。可是，关键就在一个打酱油的阿姨的出现，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后来阿拉收养了小猫，妈妈没反对。
　　其实从小到大，阿拉都偏爱狗。八岁时养过一只长毛狗，养了一年，病死了。但阿拉对狗的执念一直无法消除。阿拉认为她和狗天生有缘，理由是五岁时她跟奶奶去窜门，那家人养了一条大狗看门。她不爱听老人说话，就蹲在院子里看狗，慢慢接近，等到奶奶出来喊她回家，她已经把硕大的狗头按在怀里了。连狗的主人都惊奇。之后到城里读书，在大院里租房子住。阿拉还是隔三差五把小狗往家领。带回去，被爸妈扔掉。大吵大闹。又一只，被扔掉，大吵大闹。屡犯不改。就在把猫领回去不久前，阿拉还带回去一只小狗。在学校里捡的，被初中小男生小女生揉巴得蔫蔫儿的。还是不被允许。阿拉反锁了门搂着小狗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妈妈这次没冲她吼，只是耐心地把不能养狗的原因分析了一通。阿拉抱着脏兮兮的小狗睡了一晚，第二天把它丢回了学校。从此阿拉见到流浪狗都绕着走。看到给流浪狗喂食的小女生就会冷笑。
　　此外，阿拉这段时间很怕黑，可能是情伤的缘故。整夜整夜亮着灯，不然不敢睡觉。央着妈妈陪睡，后来又买了海豚抱枕，还是怕。阿拉打商量，跟妈妈说，养只猫吧。妈妈没反对，说有机会就养。
　　高三老师讲分析历史，要看事件发生的直接原因，间接原因，主观原因，客观原因，根本原因，和导火索。直接原因是阿拉遇到了被丢弃的小猫，间接原因就是阿拉贪睡起迟了，主观原因是阿拉孤单需要陪伴，客观原因是妈妈不反对，根本原因是养猫是可行的，导火索是打酱油的阿姨顺手帮忙。用这么些个原因来套在阿拉收养小猫这件事上，阿拉只觉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美！时机不早不晚。这就是所谓的宿命般的相遇啊！

　　阿拉回忆着，有些惆怅。突然飘起了雨，把阿拉拉回了现实。米米还没回来。雨越下越大。阿拉喊了几嗓子，没收到回应，急忙往回跑。
　　事实证明，阿拉多虑了。被淋成落汤鸡的阿拉站在床边擦头发时，听到上方床铺传来“呼噜呼噜”的声音，她踮脚一看，米米钻到了她的被窝里睡得香，像很久以前那样。阿拉摸着湿漉漉的发丝，又是无奈又是释然，她总怕他又不见了，尽管她确信，他迟早要走的。这方面，她不敢奢望太多。
　　“要是害我感冒加重就揍你哦。”
　　阿拉轻轻地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