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萧莞

12、第 12 章

　　我开始在神父的帮助下教孩子们中文，曼如自然是我的助手。神父也会教他们代数几何的基本原理，就在那个小小的教堂里。
　　孩子很多，因为是不要钱，在街上流浪的小孩也会凑进来。日本人早就关注着我们，然因着我们是虞家的人，也只是盯着，没有做出什么来。恐怕这也是神父让我加入的原因之一吧。父亲大约觉着有些对不起我的意思，也不再干涉我的活动，只是总是派人随我出门。
　　每天早晨，我便坐着车去教堂开课。小孩子很多，也很杂，但只要听到我的开课铃声，便会安静下来。看着他们一张张因着求知而生动得脸，便觉着生命如此精彩起来。以至于每天感觉家乡的天空充满阳光。
　　曼如每天私塾放课后便来帮忙，承宗有一回也吵着要来，便带他来了。他常常嫌那些小孩脏，可那些小孩子却总是毫不介意。渐渐的，他也来得多了，与那些小孩混成了一团。因着他是虞家的独子，向来私塾的那些学生就躲着他。如今有了这些不介意的朋友，承宗也渐渐开朗起来。只是每天一身脏得回去，免不了挨大妈打骂几句。
　　我喜欢起这样的生活来，充实而实在，不用陷在那些没完没了地自怨自艾中了。
　　至于那两个月后的婚约，就像一个遥远的梦一样不真实起来。
　　虽然每天闭上眼还是会想到那个人。
　　
　　如果没有收到那封信，也许我就这样过着平静的生活吧。然而也许我永远都不是个能够得到平静的人。
　　“大姐，”曼如那天急匆匆的跑来，“月蓉姐的电报！”
　　我正在教堂批改作业，听到电报二字就已知不妙，月蓉一向都是寄信的。拆开来一看，上面打着几个字：静抓速救。
　　扔下电报就跑出了教堂，叫了车直奔江北虞家堂屋。看来是静如出了什么事了，不管会不会破了静如的誓言，现在能救她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跨进大门，就听到父亲冷静的吩咐：
　　“……就说是我打得，让他放了静如。”
　　我突然送了一口气，看来父亲已经知道并且解决了一切，匆匆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父亲看见我，却依然板着脸：
　　“跑来干嘛？怕你爹解决不了么？”
　　我浅笑了一下，准备回身，静如安全了就好了。父亲也不会为难她什么的。
　　“嗯——婉如。”父亲突然叫住我。
　　我抬起头，不知道他叫住我的意思。
　　父亲看着我，用拐杖轻轻敲着地面的青石转。
　　“你去替我把她接回来吧。我老了，不想跑来跑去了。”
　　我的心突然震颤了一下，为着他服老的一句话。半生沧桑，一朝风月，都化成清风乱烟，飘飘缈缈着，散开去了。这个雄心万丈权势盖天的人也会有说这话的一天，在崇拜他的女儿面前，该要多大的无奈和勇气啊！
　　我点了点头，转身飞快的离开，怕的是被他看见眼中那垂然的泪珠。
　　终究还是要回到杭州去了。尽管离开的时候，早已下定过决心，再也不踏入这一片纸醉金迷，山河碎的土地。然而世事难料，我终究又要回杭州了。这次，我该如何面对它呢？身后跟着3个仆从，我坐上了去杭州的火车。
　　来与去，那么大的差别，然而，那一年，也是风雪飘扬的季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