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在隔壁》叁十酒

8、小西饼

　　陆西卓从电梯出来，一拐到门前，就看到门把手上挂着的一个纸袋。
　　纸袋一点也不精致，上面印着某个品牌的logo，就着楼道天花板上的灯光，还看得到袋面皱皱巴巴的折痕，像是从某个犄角旮旯里临时才翻出来似的。
　　一看这手笔就像是隔壁青年干的事儿。
　　这是那小子挂过来的第二个纸袋。
　　陆西卓觉得挺有意思，伸手把袋子摘下来，又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隔壁1201的房门，房门紧闭，里面好像也没什么动静，这才打开袋子往里面扫了一眼。
　　里头装了好几种样式精巧的小西饼。
　　这心灵手巧的劲儿可不像是隔壁那位提个颜料都能砸他一车盖的人能做出来的。
　　这间公寓陆西卓租了有一年多，因为离公司挺近，但也不算那么近，对他来说刚刚好。
　　小区里也安静，不像他之前买的房子，因为小区大，每次回家吃完饭往书桌前面一坐，刚想处理点工作，就听到一大堆小孩子在院子的花园里吱哩哇啦的乱叫着狂欢，这背景音实在是魔性的受不了，烦的他头疼。
　　之前在1201住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好像是一个人住，没老公没孩子的看上去挺孤独，后来过了一阵儿不知道搁哪儿添了一条狗，陆西卓上下班偶然在小区里碰过几次那女人遛狗，灰夹白的哈士奇，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还挺漂亮。
　　问题是这女人可能是因为生活太没劲，不知道哪天就琢磨出了一个能让她乐呵的娱乐招数，搓麻将。
　　她隔三差五就要找上几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老姐妹，偶尔还有老伙计，一搓就是一宿。
　　陆西卓之前一直觉得这屋子隔音效果挺不错，可是自从隔壁大姐多了这么个爱好，那深更半夜搓麻将的声音穿墙而出，别提有多带劲。
　　再加上几个女人叽叽喳喳，感觉半个院子都能听到时不时传出的一声暴喝“和了”。
　　陆西卓懒得再搬家，强撑了两个多月，最后实在被吵得有点儿崩溃，好几次一大早在办公室批文件的时候困到走神儿。可就在他准备物色新小区的时候，隔壁突然就没了动静。
　　他刚开始被吵得半天睡不着觉，现在又被安静的半天睡不着觉。
　　太他妈烦了。
　　就在他以为隔壁再没人住的时候，那个青年就突然冒了出来。
　　小孩儿名字叫叶钊，他还记得那小家伙用特别漂亮的声音笑眯眯的对他说“树叶的叶，李大钊的钊”。
　　其实把隔壁这位叫小孩儿也有点儿不恰当，他上次看展览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那两幅画底下对他的介绍的介绍，是个大四的学生，二十出头的年纪。
　　青年长相清秀，就是好像不怎么乐意捯饬自个儿。陆西卓见了他好几回，都是穿着件儿浑身都是褶儿，一看就是干了直接甩进衣柜堆着的的T恤，套着条牛仔裤，一头半长的黑发胡乱在脑袋顶上支棱着，剩下的扫在脖颈上，简直对不起青年那张漂亮的脸。
　　叶钊的皮肤特别白，不知道是基因太好还是不太喜欢出门的原因。就上回糟践他车那次，青年站在太阳底下傻兮兮的擦着车，整个人就跟要羽化升仙似的，简直白到曝光。
　　五官很漂亮，对于男生来说绝对算得上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又黑又水灵，睫毛比一般人长得多，鸦黑浓密，眨巴眼儿的时候特别好玩，扑棱扑棱的。
　　陆西卓每次看青年眨着眼睛冲他说话的时候，老想上手摸一下他的睫毛。
　　俩人第一次见面是一个周末下午，陆西卓记得特别清楚，他那天下午被大哥叫回家吃饭，俩人开门碰了个正着。
　　小家伙看了他一眼，别开头，然后又转过来看了他一眼，跟做贼似的，特别逗。陆西卓也就在墨镜底下顺便观察了一下他。
　　不得不说，他长得实在很对陆西卓的胃口。
　　下到地下车库的时候，站在身旁的青年明显后退半步愣了一下，陆西卓已经出了电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伸手又在电梯按钮上按了一下，漂亮的五官皱在一起写满了“我他妈真是好傻逼”。
　　陆西卓回身找车的时候挺想笑，觉得这小家伙长得挺招人稀罕，怎么脑子好像不太好使，又笨又好玩儿的。
　　虽然就见过青年一面，也不知道这小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陆西卓不知道是哪儿抽了风，打心底还挺待见这个小孩儿，所以在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把颜料泼了他一前车盖，还用纸巾擦得无比意识流的情况下，居然也没觉得多生气。
　　他事后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叶钊跟自个儿道歉的时候看上去实在是太他娘的惨了，可怜的跟小白菜似的。
　　他本来是真的打算不跟青年计较，自己把车子清理干净还能顺便做个保养，结果在他说出“没事”俩字儿之后，青年脸上的表情堪比中了双色球头奖的欣喜若狂的表情强烈的激发了他整人的恶趣味。
　　这种感觉在他幼儿园和朋友联手揍哭同班的小男生和抢女生玩具之后，时隔二十多年，在面对着青年的时候，再一次冒出了头。
　　所以他忍不住的补了一句“晚上再擦”。
　　之后因缘巧合又碰到了几次，陆西卓也就忍不住对隔壁住着的小孩儿越发有好感。每次想起他总是一脸真诚恨不得跪在十八辈儿祖宗排位前给他道歉的样子，心情都跟着能变好点儿。
　　不过青年三番两次都是挂个袋子在他门把手上，摆明了是一副“没错我是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不太想见到你“的意思，陆西卓这么一想，就不怎么愿意如他的愿。
　　于是男人用手指轻轻掂了掂袋子，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干脆折身走到隔壁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敲了两下没什么动静，陆西卓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忍住又敲了敲，然后就听见屋子里隐约传来“来了来了……等一下，等下……谁啊？”的青年的声音。
　　门开的时候里外两个人都愣了愣，陆西卓上下瞄了叶钊一眼，立马就明白他刚才没来及时开门是怎么个原因了。
　　青年这会儿乱七八糟的穿了条黑色的运动短裤和白色背心，背心边缘有点儿潮，自带半透明特效，还有半截儿扎在裤子里，露出裤腰上黑色的系绳。
　　他脖子上还搭着条蓝白条纹的毛巾，头发上的水一路顺着发丝滑下来，渗进毛巾里。
　　上次陆西卓见过的那只哈士奇蹲坐在叶钊脚边，歪着脑袋看着两人，这次似乎是没有上来抢东西的意思。
　　男人这才发现这就是之前隔壁那女人养的哈士奇，又回忆了一下两人的长相，似乎还真的有那么一眯眯的相似之处。
　　不过青年长得可好看多了。
　　陆西卓这么一琢磨，顿时觉得之前那女的深更半夜搓麻也没那么烦人了。
　　叶钊发现门外面是陆西卓，显然也有点懵逼，顿了三秒之后才问道：“诶，是你啊，怎么了？”
　　男人在青年因为洗澡而显得白皙红润的面孔上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然后扬了扬手上的袋子，淡淡开口道：“谢谢。”
　　“啊，这个啊，没事儿没事儿。”青年显然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专门来道谢，慌忙道，“我还纠结着呢，怕你不吃甜食。”
　　“吃。”男人言简意赅，眼神隐秘的顺着青年袒露出来肌肤上轻描淡写的扫了扫。
　　“那就好，那就好。”青年用搭在脖子上的围巾胡乱呼噜了一把额前滴着水的刘海，讪笑道，“那个，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洗澡洗一半儿呢。”
　　陆西卓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晚安。”
　　小孩儿愣了一下，也跟着笑眯眯的回了句晚安。
　　两个人这才分别回家。
　　男人进了家门，顺手把纸袋搁到鞋柜上，换了衣服之后想了想，又从门口把纸袋一路拎回了书房，把里边儿的几袋小饼干排成一溜儿摆在电脑跟前。
　　他按照平时的习惯先是在书房里做了会儿运动，等洗完澡出来坐到书桌前准备工作的时候，一抬眼又看到排成一队的几袋小甜点。
　　陆西卓伸手拿了一袋，搁在手心掂了掂，又低头看了看，是蔓越莓曲奇，隔着那层玻璃纸袋都能看到嵌在金黄色曲奇里边儿的深红色蔓越莓干，饼干周围还烤出了一圈儿浅浅的焦糖色。
　　男人又看了一眼电脑下方的时间，虽然没露出什么表情，但莫名就感觉有些挣扎的把饼干重新放了回去。过了三秒之后忍不住又把袋子拿了过来，拆出一片送进嘴里。
　　刚才青年还问了他是不是不吃甜食，他本来是想回答很喜欢甜食来着，后来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个字儿。
　　吃。
　　陆西卓打小就喜欢吃糖，还有各种各样甜味儿的小点心。
　　以前他上小学的路上有个不大的点心店面，每天下午等他们放学那会儿，店家就会新做一批点心出来招揽小学生，每天的花样儿还挺多，味道香的能飘出二里地，每次他路过都觉得那味道就跟只手似的，勾着他的鼻子往店里拉，哪儿还走的动路。
　　到了初高中，他整个人都开始抽条儿，又因为经常运动，看起来高大健壮，如果没事儿就喜欢叼个棒棒糖什么的，估计会被哥们儿笑个半死，于是也不怎么好意思去买糖吃。
　　不过那会儿有女生给他告白，要是送情书，他就会直接扔掉，但是要是送小点心，他就会格外高兴，连带着对这个女生也能温柔点儿，愿意多说两句话。
　　一直到了现在他仍然嗜甜，但是秘书给他准备的永远都是美式咖啡，他也懒得开口说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加了双份糖的卡布奇诺。
　　零食这种东西，真的是有个开头就停不下来。陆西卓干脆就着小饼干看文件，连工作效率都高了不少。
　　等全部工作处理完，时间还挺早。陆西卓在网页上随便逛了逛，忍不住就想看看他们公司新出的《崩塌王座》的游戏评价。
　　这是他们公司这半年来最主要的项目，虽然是个单机游戏，不像网游后期还要不断更新那么费劲儿，但也是耗了公司各位一番大功夫的。
　　到今天为止这游戏也已经发行了一个多月，虽然呈报上来的数据还不错，但是陆西卓还是习惯偶尔在各大游戏论坛上看一看玩家的评价。
　　他从搜索引擎一点进去，顶头的几个是单机游戏的下载地址，有的还是盗版，陆西卓皱眉往下拉，没两下就看到一个《崩塌王座》的游戏实况解说。
　　陆西卓对这方面也有了解，毕竟这某种程度上也算对游戏的推广，于是顺手点了进去就打算看看。
　　是个C站的链接。
　　视频一开头就花花绿绿的刷过满屏的弹幕，陆西卓淡定的屏蔽掉之后才戴上耳机。
　　显示的界面是《崩塌王座》的初始画面，紧跟着就顺着耳机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各位好久不见，我就是传说中拥有十块腹肌的男人青椒，大家晚上好”。
　　陆西卓听了这个名字之后忍不住扫了一眼上方的up主名。
　　青椒牙牙乐。
　　真是看到了名字就没有想往下看的欲望，不过这人声音倒是好听得很，和隔壁小孩儿的声音还挺像。
　　男人耐着性子继续往后看，想看看这颗蔬菜到底有什么能耐。他一开始还悠闲的靠在椅背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渐渐坐直了身体。
　　视频操作流畅，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更重要的是陆西卓听到了这个人在游戏中时不时的吐槽和提出来的对游戏的意见。
　　意外的让他觉得非常有道理。
　　耳机里时不时会传来悦耳的男声的抱怨“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能被猜到就不好玩了嘛”，然后就会提出一个自己对游戏的建议，有的是针对游戏情节，更多的是是针对游戏中出场人物或者物品的造型。
　　这人似乎对游戏里细微的造型扭曲或者不大明显的粗糙线条都非常敏感。
　　陆西卓听着这人漂亮清澈的声音，看着流畅的游戏操作，突然就想到了隔壁青年洒在他车上的油漆和挂在画展白色回廊上精致的作品，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眯了眯眼睛。
　　不会这么寸吧。
　　男人稍稍犹豫了一下，手指在书桌上已经吃光了的饼干袋上点了点，然后伸手把耳机声音调大了一点，仔细看着视频。
　　《崩塌王座》一共录了三期，陆西卓坐在书桌前安安静静认真的看完，然后点开那个名字实在是傻逼的让人目不忍视的up主的主页，把网址扯进收藏夹里保存起来。
　　这才关上电脑，离开了书房。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无趣，大家随便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