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滴落琉璃泪》黎依米

64、第六十四章，陌路人

　　“格格，为何还未曾退烧。”
　　几个时辰过去了，水也换了几盆了，可是钏旒还在发着高烧。雁棠的眼泪藏不住了。对着病得奄奄一息的钏琉道着。她害怕格格真的一烧不起。
　　“钏旒，惜妍走了，我们都知道你比谁都难受。可是你知不知道，她没有离开。她这一生过完了，她渴望下辈子，因为她渴望当你的亲女儿，她就在你的肚子里。你若是就这样走了，就是真的不要她了。你真的确定不要她了，你真的忍心不让她到你身边？”
　　四阿哥坐在她的床头，握着她的手，对她说着。
　　他真的害怕她离开。即便她是琰灏的妻子，即便她怀着琰灏的孩子，他都害怕她离开。
　　原来藏不住的永远都是内心那份最真的情感。
　　四阿哥这番话说到了钏旒的心里去了。她听到了，她的手回应着四阿哥，她有反应了。
　　“快，拿药来。”
　　“雁棠，换毛巾。”
　　一夜过去了，她们都不敢闭眼，终于等到她醒来了。
　　十三阿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四哥如此紧张。他也看到钏旒苍白的脸庞，心痛了。他在想，如果当时钏旒跟的是四哥，那怕是他，钏旒也不会受着般苦。
　　琰灏真真切切地换了一个人，如今的他，谁都猜不透。而且他带给钏旒的只有伤害。他和钏旒的事，他和四哥都看在眼里，只是钏旒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们也不能再插手，给钏旒添乱。
　　他和四哥也知道，在钏旒心里装着的男人是琰灏，他们相信他们之前的不愉快会化开的。只是，太多东西不是一个想着顺着什么发展，就会如约发展。
　　如今他们听闻了雁棠说的，琰灏休了钏旒，他终究还是不懂的爱护钏旒。他和四哥后悔让钏旒跟了琰灏，钏旒如此善良，如此无欲无求，如此心静，她受了如此多的磨难，真的不该再受伤害的了。琰灏果真是这天底下最无情的男人。
　　躺在床上数十日，钏旒不曾开口说一句。雁棠给她送食，她便乖乖地吃。她也坚信在她肚子里的是惜妍，她要让自己好好的，迎接惜妍的到来。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时常来看钏旒，他们似乎比女人还懂钏旒心底的痛。来到也没有多说，只是看她一眼。其实他们是想告诉钏旒，她还有他们。
　　一位心底还爱着她的四阿哥，一位心底疼爱她的兰花好友十三阿哥。还有一位常常过来陪她说话的好妹妹菱溪。
　　钏旒听太医的话，愿意走出房中，看看院里的花草，呼吸一下院里的敞着天空的天气。她要为了惜妍好好地活着。但是，她依旧是不说话，就是静静地过着日子。
　　菱溪会时常过来，钏旒听着菱溪说着宫中一些事情，也只是默默地点点头。菱溪不来的时间，她多半是绣着小衣服，小鞋子。
　　“十三阿哥吉祥。”
　　十三阿哥不会理会宫中流言说，钏旒格格刚刚被琰灏王爷休了，十三阿哥就迫不及待赶去勾搭钏旒格格了。
　　菱溪也不会理会这些流言，她也常常和十三阿哥说：“你们最要好，要常常去看看钏旒姐。她心里苦，只是她的性子，不轻易说出来。”
　　十三阿哥很庆幸上天赐给了他一个好媳妇。所以不会理会流言，他还是一如既往到钏旒府上。
　　“钏旒，春天到了，城郊的花开得可茂盛。你最喜欢花草了，我们去逛逛。”
　　“十三阿哥，花开得再茂盛，终有一天会谢的。如果知道它会凋谢枯萎，那宁可不看它盛开的样子。不曾拥有过最美，在失去，也不会觉得遗憾和伤心。”
　　十三阿哥总是想办法让钏旒说话，也总想她能外面走走。
　　只是钏旒对于他们的问话，对于他们的絮絮叨叨，对于他们的滔滔不绝，都只是点头或者用摇头回应。
　　不过，如今钏旒已经愿意开口说话。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在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她看着满天的飞雪，肚子却跳动了。末冬，孩子都已经六个多月了，她感受着孩子的存在，对着身边的雁棠道了句：“雁棠，惜妍她最喜欢雪了。她终于感受到雪了，她在我的肚子动了。她是在想象自己在玩着雪吗？”
　　雁棠听到钏旒说话，高兴地说：“一定是”。
　　格格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说话，她终于开口了。雁棠仿佛是第一次感受到格格怀上孩子的喜悦。同样和她一样高兴的还有四阿哥，十三阿哥他们。
　　“钏旒，有一刻美丽看进脑中，也会是一生最美的印记。钏旒，就当作陪我这好朋友去看一次花开。你也知道我十三也是爱花之人。正巧今日菱溪她们进宫陪德妃娘娘了。你也不忍心看到我这英俊潇洒的堂堂大清朝十三阿哥孤家寡人孤零零一个人去赏花吧。”
　　钏旒看着十三阿哥，她生怕自己的耳朵产生了错觉。十三阿哥的语调有几分女子的娇柔，请求着她。
　　或许她明白了琰灏的变化，就连十三阿哥在岁月中也有所改变。曾经沉沉的他，如今有点灵动的影子。翩翩的俊朗多了些暖暖的气息。他拥有菱溪是幸福，菱溪拥有他也是幸福。
　　爱最大的意义就是这样吧，相濡以沫，彼此都变得美好。
　　而她和琰灏，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琉璃珠再美丽，碎了，光芒也就不在了。
　　钏旒听着十三阿哥真诚的语言，还是点头答应了。
　　看过了一场花期，他们返回了。十三知道钏旒身体虚弱，也不敢在城郊待过久。他的目的也只是让钏旒走出她府中，看看外面的世界，让她的心底能好些。
　　她走出门，散心，看到她看着花的眼睛不再冷了，他心也满足了。
　　十三阿哥看着身边的钏旒，想起了刚刚她的一抹笑容，如同花盛开一刹那的美丽。
　　刚刚一小孩从她的身边经过，拿着糖葫芦不小心蹭到她的衣服。她看着小孩子胆怯地看着她，看着小孩知道自己犯错而又不敢出声无辜的眼神，她摸了摸小孩的头，微笑地对小孩道着，没有关系，还叮嘱小孩要小心。
　　她的这一抹笑容，十三阿哥却感觉宛如是她前世的记忆。他对钏旒的真诚是因为喜欢她的静，她真诚的心，还有那干净的笑容。
　　曾经的她即便被碧茵如何污蔑，她都是微笑告诉他，她不在意。即便是哭，在泪干后，她还是会展开她干净的笑容。
　　十三阿哥如今认为琰灏是这天下最笨的男人，他不懂得珍惜她干净的心和笑容，他甚至忍心让她干净的笑容消失。
　　“王爷，明日艳红等着您。”
　　“柳燕也是，等着王爷您，王爷，您慢走。”
　　“好好，都等着本王，本王明日再来找你们。哈哈哈……”
　　十三阿哥想到什么，就出现什么。琰灏正从青楼出来，喝得醉醺醺的，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还和青楼女子缠绵告别一番。而这一切，钏旒也看到了。
　　十三阿哥看着钏旒停下脚步。他曾经有想过，钏旒再看到琰灏会是何番情形。恭亲王爷沉迷女色在京中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了。
　　他也不再为四哥卖命了，因为他已经是自暴自弃，连皇阿玛都对他大失所望，朝中之职再也没有琰灏的事了。他帮不了四阿，他也不想帮四哥。甚至连章佳郡王都把婉瑾嫁给了大阿哥。郡王都觉得这王爷是废了，他费尽心思都不愿意和这废王爷有任何关系。
　　琰灏从京中人人都想攀附的才华公子哥，从朝中人人都想拉拢的能力王爷，变成了沉迷酒色的废人。这世界最可怕的失败就是自暴自弃。琰灏不是因为一个女人失败，而是因为他自己。
　　琰灏跌跌撞撞地走着，看到了钏旒和十三阿哥。这一眼又割痛了他的心。他很想问问她，她的心为何能装着四阿哥，甚至还能装上十三阿哥，却偏偏不愿意给他琰灏一个位置。
　　可是如今他用何理由问呢？这一问是不是告诉自己的可笑。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甚至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宫中都传言，他恭亲王爷刚休了福晋，十三阿哥就去勾搭上了，而且还怀上了。甚至有人传言，他琰灏不行。娶了钏旒格格如此久都不曾有动静，如今格格一跟别的男人就怀上了。
　　他如今也不理会这些流言了，只想着用花天酒地来麻醉自己。自己所爱的女人爱不到，自己最亲的人也因他而走了。对于他琰灏，这一切都是天大的笑话。他为了自己心底那一点儿自尊而麻痹自己。
　　钏旒看着琰灏跌跌撞撞地从自己的身边擦肩而过，不曾看她一眼。他们的冷仿佛又回到了她心冷的那一年。那一年，她从冰冷的皇陵回来，也是这般与他擦肩而过。如今，却换成了他。
　　他们就如同陌路人，擦肩而过，谁不是谁的谁。
　　钏旒似乎已经习惯了承受这些不言而喻的伤。她和他，这一生就不该在一起。只是，她心底还是抽痛着。她就是害怕他颓废了，害怕他丢失了自己，害怕他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可，如今她用何理由去安抚他，去鼓励他。想必他也相信这流言了。她解释又有何用。
　　十三阿哥看着钏旒眉上微妙的表情。他恨不得狠狠地把琰灏按在地上毒揍一顿。可是，一切他都懂。琰灏不信的，琰灏疯狂的，琰灏不清醒的，都是自己的心魔。这邪恶的心魔，能战胜的就只有他自己。
　　十三阿哥只是替钏旒感受揪心，他也不愿意多做什么，让钏旒心里起波澜。太医也叮嘱过，她的身子虚弱，经不起情绪的起伏。既然钏旒想静静地迎接她的孩子到了，那他就静静地陪着她，静静地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