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殇》木小屋

2、第二章 悠长的一天

　　营中所剩马匹不多，只够数人乘坐马匹先行离开，余人皆步行撤离，夏莹瞧见青衣男子就是那少数人之一。夏莹随步行众人只行出数里，袁军已追至，两方陷入混战。新兵们未穿铠甲，也没有参战经验，死伤惨烈。夏莹只觉眼前殷虹一片，萧瑟冷风吹走残存睡意，敌人战友相继倒下，脚边几无站立之地，夏莹却越发亢奋，她感受着体内翻腾的血液，暴虐的情绪犹豫初醒的猛兽蓄势待发。

　　一路厮杀直至完全摆脱追兵，天已微亮，曹操命人清点士兵，大伙便趁此间隙稍作休息。能活下来的士兵多半是经历过几场战役的，对刚刚结束的战役并没有太多情绪，这会儿已围坐在一起，交换自己听来的情报。

　　“当时咱们骑军突袭袁营，袁军一片慌乱，丞相便下令全军进攻。谁曾想袁军突然从两侧杀出，我们正打斗中，又有袁军从正面攻来，瞧这架势，恐怕是全军出动了。”此中丞相便指曹操，自曹操迎献帝至许都后，献帝便封其为丞相，自此独揽大权。

　　“这袁军看来早有准备啊，该不会是咱们有奸细吧？”

　　“我听说是刘成那小子搞的鬼，昨天他奉命快马回许都送信催要粮草，今天夜里回来了，说是荀令君有信要稍给丞相，可是送完信他人就不见了，晚饭时找了他有一阵呢。”话中所言荀令君乃曹操的谋士荀彧，曹操不在许都时，便全权管理所有事务。

　　“你们还不知道啊？刘成带回来的信是假的，八成是被袁绍收买了。咱这次损失可是大了去了。”

　　清点完士兵，曹操又一道命令下达：天明启程回许都。夏莹起身随处走走，待惊觉周边太过安静时，发现已远离众士兵。前面不远处十来人在商议着什么，看打扮应是曹操及其谋士，夏莹立即隐于草丛，这打探军情的罪名她可承担不起。可按耐不住好奇心，她还是悄声走近了，风吹草丛掀起“沙沙”声响，适时地掩盖了夏莹的脚步声。

　　“此番回都，袁军稍后必至，众公可有良策？”说话之人手提头盔，面对众人，想来便是曹操了。

　　“不妨派细作潜入袁军，扰其军心。”

　　“如何扰之？”

　　“可佯装感染瘟疫，军心不稳，则容易取之。再加上细作带头出逃，则可大大削减敌军数量。”

　　曹操大喜：“朝勤之计甚好，便依此行事罢。”众人又商议此中细节，不久便各自离开。

　　     夏莹未听过朝勤的名号，正自全神思考，忽然望见一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惊慌之下脚睬折枝作响。来人察觉到异状，便三两步朝自己走来，夏莹无处躲藏，反倒镇定下来。

　　     待来人走至跟前，夏莹才发现竟是之前遇见的青衣男子，此前月色朦胧，未将他看个仔细，如今看来着实器宇不凡，只是眉宇间透着些许疲态，深邃沉静的黑眸，似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

　　     “你在这里做什么？”青衣男子沉声道，语气中满是戒备。

　　    “路过而已。”夏莹悠然答道。

　　     男子直直看着她，夏莹也不避开，含笑迎上目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莹的举动着实出人意表，以她如今的处境而言，男子并不认为自己的姓名值得在此刻讨论，但即便如此，男子依然答道:“郭嘉。”

　　     原来他就是郭嘉，与传闻狂放不羁的形象倒有些出入，夏莹想。“我叫夏慕。”夏莹男装混迹江湖时，总是用的这个名字。

　　    郭嘉深深注视夏莹眼睛，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在判断面前之人并无歹意后，郭嘉言道：“以后不要独自出行，以免发生误会。”转身便要离去。

　　    “这么说你不会去告诉曹操了？”夏莹轻快地说着，曹操生性多疑，如若被他知道，恐怕难逃死罪。夏莹虽自信可以逃脱追捕，可毕竟是桩麻烦事。

　　     郭嘉诧异于他直呼曹操名讳，可如此直率的性子倒合了他的口味，竟笑了起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快回吧。”两人就此别过。

　　     甫一入许都，士兵们便急忙冲澡换下衣物，衣服上血迹斑斑，气味令人作呕。可夏莹却是不便，只能挨到晚上，溜去河边洗个澡。

　　到得河边，夏莹担忧被人撞见，只匆匆清洗，便起身穿衣。刚想系上头发，旁边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夏莹赶忙隐于一侧。

　　“爹爹要将我许配给县令之子。”

　　“那恭喜了。”男子的声音并无温度。

　　“我……我……你可以去向爹爹提亲吗？”女子的声音几不可闻，夏莹可以猜到她此刻是何种羞怯的模样。

　　“我想你误会了，我不会去提亲的。”

　　“我以为……”女子细弱的哭泣声传来，男子却不再说话，仿佛连作假的安慰都吝啬给予。

　　抽泣声过了一阵便无动静，夏莹料想两人已走远，卸下心房忽生感慨，叹世上男子多薄情。缓缓走出预备离开，却撞见刚才的男子，原来他始终未曾离开，瞧他眼中的错愕，恐怕也是刚刚发现夏莹的存在。只一瞬，男子已恢复自然神态，上下打量起夏莹。夏莹想起自己此时的装扮委实不伦不类，及腰长发配合男式布衣，不知对方会如何猜测。暗呼一声倒霉，她如今只想快步离开，以避免多生事端。

　　“姑娘请留步，此处离军营不远，看姑娘如此装扮，却不知是否为军营中人？”

　　“你的心上人想必也非军营中人，就只许她来此处吗？”夏莹挑眉，她向来是看不惯薄情郎的。

　　男子浅笑，“倒是让姑娘见笑了，在下陈淼，小字朝勤，不知姑娘闺名是否方便告知？”

　　“女儿家的闺名自是不便相告的。”夏莹说完提步便走，陈淼也不阻拦。

　　回去路上，夏莹记起那时曹操称呼献计之人朝勤，原来他是曹操的谋士，如今已被他知晓女扮男装之事，到底是个隐患，只希望自己一介小兵，不会引起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