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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夫妻(改) ...

  •   绍康四年九月。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四年匆匆而过。
      令瑜与沈疏已成婚四年。婚后,两人如胶似漆、琴瑟和鸣。
      以国公府众人的眼光来看,世子在外,从杀伐征战到反腐除弊,功勋不断,使沈氏风光内敛而持久;夫人在内操持中馈,处事公允,无可挑剔,又兼夫人诞育二子,无需多置媵妾,府中上下俱是心服,连远在西北的国公老爷与清河郡主夫妇也无甚可说。
      在朝臣眼中,长公主与大司马于朝政上可谓配合得天衣无缝,常常压得章宪太后一党喘不过气来,四年过去了,除了靖海王在东海的兵权,王氏在朝中几无立足之地,官员们越来越多地倒向皇帝党。
      譬如说,前月吏部尚书上疏请求在江南地区实行“改稻为桑”,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太后党纷纷附议,因为而手掌东海海防的靖海王一党实在能一夜致富;但是皇帝党不允,此事争议良久,直到那日大朝会,沈疏从西山大营练兵回来,令瑜到了日子上朝“听政”,夫妻俩一转颓势,大快人心:
      沈疏先道:“近日,我往西山大营练兵,兵将略有厌怠之色,盘问许久,才得知是粮饷不能按时发下,长此以往,恐生变数。故而我星夜回京巡查此事,才知军营粮饷短缺,乃是国库空虚之故,而国库全赖赋税支撑。天下赋税,江南占三分之二,而赋税多取于佣农而非蚕民,若改稻为桑,赋税大减,粮饷则减,值此大争之世,兵乱不休,若无武力卫戍,我大周何以立足?若我大周将士都成缺衣少食的虾兵蟹将,还如何保卫江山?”
      大司农颤颤巍巍地说:“大司马此言差矣。若改稻为桑,则兵粮短缺,国库空虚,都只会是一时之困。只因多桑则多蚕,多蚕则多丝,多丝则多绸,绸缎运往海外能为大周赢得暴利,从商人那里受得赋税,不是正好可解燃眉之急吗?”
      令瑜又说:“大司农怕是年老糊涂了。江北一马平川,江南却多丘陵,民间有语:‘七山二水一分田!’粮食自给不足,百姓糊口尚成问题,现在你们让农民把稻田改为桑田,是要逼他们上绝路么?饭都吃不饱,生丝价格又岂能卖出好价!桑田养出来的蚕丝做成丝绸,得到这中间利润的是商人,丝绸卖给外族人。然而这几年靖海王回京安养,海盗频出,海面不靖,丝绸运不出去又当如何是好?依本宫看,靖海王老当益壮,还是该今早回到东海镇守,再来论此事为好。”靖海王一走,章宪太后何以依仗?太后党纷纷变了脸色,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疏再接再厉,又接上去:“退一万步说,丝绸能运出去,但牟取暴利的是商人而非农民。商人奸诈,所得钱财能上缴几分?就算上缴了,这一个改稻为桑,你们算过所涉人员有多少么?从在场诸位卿家到江南百姓,从总督、巡抚、布政吏、按察吏、知府、县令,从扬州、衢州、通州三道十七路的丝纺局、丝绸商人全部都要卷进来,这上上下下轮一遍,人人伸一把手、分一杯羹,还有几文进得了国库?”
      最后,令瑜疾言厉色,给予致命一击:“国库亏空,是为上下挥霍无度,你们首先想着掠之于民,若激起民变,便掠之于商,杀富济贪,你们倒是说说看,这不是盗权窃柄,废业误国,还能是什么!众位大人是觉得皇上与本宫不计较你们之前的那笔糊涂账,便学会颐指气使,无不詟惮吗!”
      此言一出,众卿皆跪地请罪,章宪太后政治头脑有缺,机敏口才又欠,看着老妇兄长只能委委屈屈地跪着,简直咬碎一口银牙,却无可奈何,只能大怒拂袖而去。
      如此阵仗这四年了不知发生几何,有点眼色又无把柄捏在靖海王手上的大臣纷纷跳槽,高下之势愈发显著。
      宗室贵族则觉得,沈疏夫妇是邺都城内人人歆羡的“模范夫妻”。丈夫们羡慕沈疏好福气,长公主美丽温柔,高贵聪慧,即可论书赌茶行风雅,又能红袖添香增情趣,庙堂之上还能帮衬一二,旺夫旺子宜室宜家,娶妻如此,夫复何求?自家那黄脸婆要是有长公主一半,老子还纳哪门子的小妾呀?!
      妻子们则嫉妒令瑜的运气:大司马这些年战功彪炳,足可青史留名,在外头撑起门户,何须长公主操半点儿闲心?而且对长公主一心一意,侧室偏房半个也无,体贴温存,事事顺妻子心意。再看看自家那个不争气的,没本事要靠着老子老娘老丈人不说,內帷倒是摸得拎清,小老婆讨了一个又一个,庶子庶女一屋子,岂不气煞人也!
      ——————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一直以来,沈疏对自己的婚姻生活,都像旁人一般作想。
      天作之和,不外如是。
      但是上个月,沈疏和一帮老哥们小聚,酒到酣处,兄弟们开始抱怨起了自己的老婆,什么“婚前婚后判若两人”啊,什么“斤斤计较哭天抹泪儿”啊,举不胜举。其中,钟大有尤其话多。前年,老钟娶了含光殿的掌书女官陈氏千月,这位陈氏夫人沈疏也见过,令瑜待嫁时,一直由她侍奉,姿容明丽,面面俱到,旁的毛病没有,就是一张嘴伶俐得吓人。偏偏木讷的老钟就好这一口,死皮赖脸、千辛万苦追到人家,婚后却并非如胶似漆,反而拌嘴、闹变扭不断,但是这夫妻俩就是形影不离、开开心心,打算和对方老死一生了。此时,老钟虽满口抱怨,语气却露出了丝丝甜蜜。
      酒宴上,唯有沈疏话最少。
      因为他的妻子,无可挑剔;因为他的婚姻生活,只有美满得意。仿佛生活中的灰色,都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光亮与花朵。
      细细想来,沈疏发现,成婚四载,他和令瑜居然从未起过争执。
      何其怪异?!
      往昔种种,历历在目。沈疏想得越多,越发现,虽然他与令瑜大多时候意见相仿,但是每一次偶尔的分歧,令瑜都能用十分巧妙的语言抹过去,顺了他的意,抚了他的情。
      这是夫妻吗?
      这是真正的夫妻该有的样子吗?
      ————
      最近,令瑜发现,沈疏有点不对劲儿。
      他每每回府,总是神色淡淡的也不多言语,令瑜问一句他大一句,简直一字千金,使得饭桌上异常沉闷;他对两个儿子虽然依旧疼爱,教长子均使剑,教次子垠念书,但是孩子们一走,他又是老样子。令瑜三问四问他都说无事,软语温言磨了半天男人就是没表情。无计可施下,令瑜决定使用糖衣炮弹——当夜,他们狠狠地云雨了一番;然而,正当第二天令瑜腰酸背痛兼心满意得地庆幸计已售出时,沈疏还是那副老样子!
      但是,令瑜始终没有闹开来。
      ————
      就这样不死不活地耗了半个月,沈疏终于忍不住了。
      那天夜里,沈疏在外宴饮归来,身上仍带着酒气烟熏,一进屋,就喝退从人。令瑜端坐床上,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近,说不出话来。
      “你最近,一直很苦恼吧,为什么不问我呢?为什么不问出来呢?”
      沈疏俯身捧着她的脸,笼出一片阴影在她的脸上。
      “自从你嫁给我,你一直待我很好,体贴周全,聪明伶俐。该你做的事,你做的滴水不漏,不该你问的,或是你觉着会叫我不痛快的,你一句都不会问。”
      “你明明是皇室的长公主,下嫁到我家来,府中上下,谁敢不以你为尊?夫妻之间,争吵拌嘴本是平常,你却处处小心谨慎,唯恐我生出半点不虞。只因为你觉得你娘你兄弟如今的位子稳如泰山,都得依仗我的军权!”
      阴暗中,他的眉角棱骨愈发显得凌厉,使令瑜莫名的害怕。
      “这几年,我全力支持皇上,给他们挡了多少风雨?朝里家里哪一桩哪一件我没有随了你的意?可你就是不放心,防着我,戒备着我,暗中揣度我,一言一行半点错处都不肯落下!好好好,我果然讨了个好媳妇!”
      沈疏怒气冲冲,眉眼阴沉,语气森然。
      “可是你的真心呢?夫妻间最基础的信任呢?都去了哪里?!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是当年黑山大营,那个与我生死与共、谈笑无忌的贺玉!你可知道,那时候的你,才是活色生香,才是让我真正动心爱恋的女人!”
      沈疏重重一拳击在床上,令瑜顿觉天摇地晃,眼角似有湿热,却倔强地不肯淌出来。
      见她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沈疏方才渐渐安静下来,怜惜地亲吻她眼角的泪光,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搂得死紧死紧。
      “我要的不是你的温柔、你的贤惠,而是你的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夫妻(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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