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渡笛

28、大婚

　　喜帐外面，全军欢腾，彻夜笙歌饮酒。换装的柔然兵卒一个个悄悄潜入大营，混在喝酒的人群里。
　　副将进帐，低声禀报：“可汗果然来了，但是他有戒心，一直只在大门边上走动。”
　　沈疏又低头思索，令瑜巧笑嫣然：“夫君莫急，咱们还没出去敬酒呢。也好让蠢蠢欲动的‘将士们’彻底放心啊。”
　　沈疏牵着令瑜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平时用于盯梢的高台。踏过一截截红毯，站上结着大红喜绸的高台，令瑜居然有一种真的成婚的恍惚感，珍珠面纱覆面，露着的一双眼睛顾盼生姿。
　　夜晚的黑山大营，平地里看是灯影幢幢，从高处看下去，却是万千火把汇成的灯海星河，激荡心神。
　　沈疏端起酒碗，对着全营将士朗声道：“沈疏谢诸位贺我新婚大喜！”干了一碗。
　　第二碗端起，敬给令瑜，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吾倾慕汝已久，愿聘汝为妇，托付中馈，衍嗣绵延，终老一生。”说着深深俯首，长身而鞠。
　　弄得令瑜都糊涂了：看上去好有诚意啊，将军做戏真敬业。但是此刻不是显示惊讶的时候，令瑜端着酒碗轻轻碰了他的酒碗一下，朗声道：“妾愿为君妇，衍嗣绵延，终老一生。”然后撩起面纱仰头干了。
　　整个黑山大营都欢呼起来，为豪爽深情的将军，为美丽坚贞的夫人。大家奔走欢笑，推杯换盏，主宾尽欢。走下高台时，令瑜抬眼一扫，大门边上已经没有火把晃动。
　　大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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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绍康二十一年冬，骠骑将军沈疏大败柔然，生擒可汗车提，乘胜追击，斩杀柔然大将十七人、士卒两万余。柔然匆匆新立君王，从此远遁漠北，再不敢南下侵略，大周北境安宁五十六年之久。
　　多年以后，曾参与此战的老兵们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当年沈大将军的飒爽英姿。
　　当时，将军与新夫人刚饮了交杯酒，携手走下高台，大营里端着酒碗装醉的周兵们就立刻清醒过来，露出右手系着的红布条，把酒全倒在红布条上，把酒碗酒罐全打碎，碎声震天。在混入周营的柔然兵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周兵就开始猛砍身边没系红布条的。这红布条是几个时辰前将军才发下，那时柔然大军想必已然出动，他们的斥候想通知都已经来不及，也是在那时，士兵们才知道，这场盛大的婚典，原来是一场瓮中捉鳖的前奏。
　　一轮砍杀堪堪完毕，柔然后援大军赶到，乌压压地全冲入大营，计已售出，大营里的周兵毫不恋战，立刻四散逃开，躲起来用手上的红布条蒙住口鼻，再冲出去，就在此刻，大营地面的排水官道突然放出阵阵黄色烟气，那些红布条是令瑜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的，只要遇上酒，就可以防这种特制的毒气，而柔然大汉们稍不留意，吸进几口，就头晕目眩，登时战斗力全失，成为任周兵砍杀的羔羊。也有那强壮的敌人吸进毒气竟然一时不倒，撕下袍子，撒泡尿在上头，不嫌恶心地用那袍子布绑住口鼻，继续拼杀。
　　杀声震天时，沈疏带着人马冲进战局里一通乱杀，神勇无比，吸引了所有柔然兵的注意，虬髯大汉们都死命逼沈疏他们入北面帅帐方向的死角，血肉横飞，厮杀极为激烈。
　　黄色延误散尽、也是二轮砍杀将尽时，柔然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光顾着去杀那个横出歹计的将军，居然没注意到周兵们一边作战一边往大营门口退，还不忘把红布条撕成两半，堵住双耳，待大部分周兵都已退出，沈疏也退回帅帐时，无数声尖锐的鸣笛响起，柔然兵顿时感到刺耳的疼痛，死命地往外闯，偏偏头痛得手足无力。只见这些虎背熊腰的柔然大汉们拼命往南大门冲，居然怎么也打不过这些比自己瘦弱好几倍，以前一直嗤之以鼻的中原士兵，只能被周军关在里面，纵然有几个闯出去的，也被群起攻之，片刻便落败下来。
　　待黑山大营里殆是柔然大汉和两军死尸时，大营四周山头墙头埋伏的弓箭手立刻一通猛射，铺天盖地的箭雨黑压压地冲来，方圆二十里的黑山大营瞬间成为人间地狱。
　　须知黑山大营处于口袋型的山脚，三面环山，虽然东西向的山脉能挡住呼啸的北风，保证士兵不冻死，但这种扎营方式最怕给人堵住那唯一的一面出口，好瓮中捉鳖。所以一直没有其他将军肯在这里扎营，除了沈疏。因为，沈疏最喜欢如此变劣势为优势：只要瓮中的不是自己人，捉鳖不是别有意趣吗？
　　三轮箭阵射完，居然还有少部分悍勇的柔然铁骑仍在做困兽之斗，突然，柔然兵大汉们灭掉了大营里所有的火把和篝火，整个操练场地一片漆黑，没人能看清这不到百人的柔然勇士躲在哪里。
　　危机，潜伏在幽冥的黑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