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渡笛

25、生乱

　　令瑜带了哭腔：“我？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听我的话？！”
　　“因为你代表了我。”沈疏虚弱坚定的声音响起，“你舍生忘死把我救回来，有情有义、顾全大局；你昨天处理那个柔然兵和那对夫妇，冷静机智、有勇有谋，即使是我，在当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你拥有与我等同的果敢和智慧，还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独缺一点经验和威信，有什么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份，你是大周的公主!
　　“我们现在拼死镇守的，是你的疆土；拼命保护的，是你的子民。所以你有这个责任，保证你的兵，绝不是死于自相残杀！”
　　——
　　当天晚上，令瑜坐在三军帅帐的虎皮椅上，还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令瑜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她是从哪里生出的气势和威仪，居然震得山下拿着铁锹锄头气势汹汹冲上来的鲜卑军户们俯首帖耳地用牛车把他们送回周军大营。
　　回忆了好一会儿，令瑜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居高临下鼻孔朝天地对他们说：“如今，你们所享受的一切，食物、土地、甚至天空，无不是大周赐予！你们要知道，在柔然的铁蹄下，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你们今天不把沈将军和我送回黑山大营，就要考虑，是否承担得起皇帝陛下和大周两千万子民的怒气！是否承受得起鲜卑族全族覆没的代价！”
　　然后好像也没说什么，就是摆架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小木屋门口，然后……就被吓傻了的鲜卑人送回来了。
　　等到进了黑山大营的帅帐，一群五大三粗的将领呼啦啦冲进睡房，看着昏迷不醒但一息尚存的主帅，正被一群军医施针换药，听年长的军医说“生死未卜，什么时候醒还要看情况”的结论后，将领们都炸了锅，七嘴八舌地好不热闹，被正在开方子的鲜卑小军医赶了出去，然后在外室吵吵嚷嚷了半天。
　　一个身高至少九尺的彪形大汉说话虎虎生风：“哈，现在好了，将军回来啦，咱们不用争了，等将军醒来就是！”看来这是铁杆亲沈派。
　　一个年纪较大的将领缓缓说道：“那也不见得。你没听军医说，将军的情况很凶险，万一没挺过来，难道要全军都给他陪葬？还是要先选个德高望重的人暂代帅印为好……”令瑜偷偷从帷幕里看出去，发现那是薄都督，靖海王多年的亲兵，看来是靖海王安插在这次征北军里的反沈派。
　　前面说话的彪形大汉气得爆粗口：“你他娘的咒将军哪！”说着要上拳头。
　　他旁边一个白净斯文些的将领忙拦住他，微笑着对老将说：“薄将军别见怪，老钟就是这样。不过……底下的兵大多是将军从左军带出来的，很多只服将军……只怕军中没有更‘德高望重’的人能让他们低头了。”
　　另一个中年大叔急急说：“要照小邓你的话说，如果柔然大军此刻攻过来，难道抬着将军的病榻去抗敌吗？”
　　其他将领有的赞同钟邓，有的附和两个老将，双方谁也不让，直到内室的“小贺大夫”一把推开门，大步走出来，声音清亮，掷地有声：“都给我闭嘴！”
　　满屋子的将领大眼瞪小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年轻军医大步流星地走到上首帅座站定。
　　令瑜在女子中身形虽然尚算高挑，但是和这群牛高马大的将军相比，简直瘦小得像一株蒲草。只见“小贺大夫”一身藏青色鲜卑长袍，手持一枚小小的玉虎：“三军虎符在此，尔等安敢造次？！”
　　所有人都愣了几秒，令瑜接着说：“将军命我暂领帅印，统帅三军，现在，听我号令，诸位将军都可以回营了。”
　　一个老将首先反应过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偷了虎符来这里冲大王？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令瑜回道：“薄老将军，虎符置于帅帐秘匣，秘匣在哪里，怎么开，都只有将军知道。我怎么有本事偷到？自然是将军告诉我的。”
　　那个白面斯文的将领连忙说：“既然是将军的意思，我等怎敢不从？这就退下。”反正不能让薄老头做大将军，小郎中就小郎中吧。
　　高壮的钟姓将军赶紧说：“就是就是，咱们走。”
　　中年汉子吼道：“你退老子不退！这小郎中不知对将军用了什么邪药什么妖法，唬得将军说出虎符所在，安能取信于人？”
　　这回，不用令瑜开口，钟姓的汉子虎躯一震：“你这老儿，居然敢怀疑将军的命令，老子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