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也烂漫》寒山道通

14、第二章 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
　　要离开这个我呆了差不多十年的地方了。

　　当我拿着从陈青林那里偷来的钱——差不多一千块——坐在村口拦下的进城的面包车里时，我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这让我频频的回顾，时时觉得喘不过气来。我把窗门打开到最大，前进时带起来的风重重地拍在我的脸上。即使邻座的人的不满也不能让我从这种激动中走出。

　　我心里反复地想着，流浪，流浪，流浪……

　　包裹就在我旁边，谁都会以为我是回学校了。

　　当他们以为我在学校的时候，嘿，我已经在去北京的火车上了！

　　我给陈青林留下了纸条，就像我小的时候那一次一样。

　　然而她多久才会发现那张纸条呢？在意识到我不见了之后吗？还是在晚上无聊的时候在我的床前驻足的时候呢？嘿，不会有那个时候的。我老师，学校会告诉她她的女儿不见了，然后她才会看到床上的纸条。
　　她会看到纸条上的字：陈青林，我走了，别来找我，我去找我爸了。
　　哈！她肯定会很生气，我每次提到“爸”这个字时她都是如此。其实我怎么会想去找那个男人呢？再说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跟她生活的十几年里，她隐藏得那般严实，几乎一点破绽都没有。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跟那个男人估计很像。她看我的目光常常是有控制不住的怨恨的。不像是一个母亲。但我喜欢他这样看我，因为我知道她其实看的是那个男人，让他后悔的那个男人。我可以透过她看我的眼，看见他。
　　陈青林的眼睛很好看，这也使得她的目光像是会说话，她的眼睛是隐藏不了多深的秘密的。我做的一些事，或者说我的一些习惯，当像那个男人的时候，她的眼神就会变化。她会让我改，不改就骂我打我。但是我怎么会如她的愿呢？在这个时候，我愿意变得更像那个男人。像一根刺，卡在她喉咙里，只要让她难受，我就开心了。

　　这里，也一样。我之所以提到“爸”这个陌生的字眼，不过是让她气愤罢了。也许她会骂我白眼狼。至于我离开反倒还不会让她气愤的呢。

　　从走到面包车里下车，我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火车站。七点半出发，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坐车要身份证，我很庆幸初中学体育的时候要参加比赛所以提前办好了身份证。

　　火车硬座168，硬卧288。
　　原本以为很大的钱，这时候我才发现真的不多。但是，我想着等到了北京，找一个事情做，洗碗可以，洗头也可以，总可以过去的。就又开心起来了。

　　其实说起来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但小的时候的事情已经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大约是坐了很久很久的车，却也不是火车，应该是轿车。开车的是一个漂亮叔叔，陈青林不跟我讲话，一路上都是那个好看的叔叔和我讲话。他还送了我一只蛾子标本，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现在标本还在我不大的旅行袋里。所以说起来这会倒也是第一次坐火车。

　　坐火车需要一天的时间，我原本打算就这样熬一熬买张坐票，省一省钱。但是卖票的大伯一直怀疑地看着我的小身板。他好心地说：“火车上啊，你这么漂亮的娃娃可一点儿也不安全。刚好我孙子今天也要回北京，让我给他留张票，我帮你和他弄在相邻的位置，也可以让他照顾到些。”
　　我刚想拒绝，他又问我是去北京哪里。
　　我不大想说，但还是说了s大附近。
　　老伯说：“巧了，我孙子就是s大的研究生。我原先还想让他怎么也要送送你，这下方便了。”

　　路上有个照应确实让我安心不少。十点半的车，还差一个小时，我就坐在老伯的身边等那个所谓的s大研究生。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我等的那个人以后会帮我那么多。但是路上有人相伴，就让我对行程，对我的决定更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