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珍冰

3、北极夜

　　雪停了，刹那间月亮又冲出来云层，今夜的月色尤为的通透明亮，自然，冰寒也胜过以往。
　　“石头签字了吗？”一个暗黑的人影在月光下踱步走来，他全身上下出了那双忽闪忽闪的两眼，没有一处是裸露在空气之中的。
　　“自然，不出所料，他果真是以为我们要去勘探石油了，”刚才深夜到访的年轻人，此刻终于面露喜色，只是，那浓厚的眉梢仍旧是皱的紧巴巴的，譬如，你此刻拿着火钳去烧一下，也未必能够将这么浓厚的眉毛全部烧尽。
　　“程辰，你确定了吗？你还是执意要孤身一人前去吗？”作为同窗挚友莫染实在有些不忍心，他仰望着星空，那一轮明月，此刻是否也同样照在南国故里的小镇上，那里是否也到了大雪纷飞的季节。想到此处，莫染心中有一抹难以抹去的忧伤，一寸寸蚕食着他的内心，只是，同行的伙伴并没有察觉。
　　“我已经决定好了，”程辰卸下了刚刚那副装作高冷深沉的面具，恢复了往日的亲和力，他同样看了几眼头顶的月亮，“很快，就这几天时间就要满月了，这是最佳时机，一年之中再没有比这个时期更适合的了，你也是知道的，我筹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程辰停下来脚步，回头凝视着同伴。显然，这个同伴还有些僵硬的四肢，并没有适应穿这么厚重的衣服，突然手脚不协调起来，一不小心竟然栽倒在茫茫的雪地上。
　　“哈哈，看你这个熊样，”程辰忍不住笑道。也一起滚到雪地里。两个人竟然像儿时一样打起了雪仗。
　　“说我呢，也不低头看看你自己，里面还穿了一身西装，我挺好奇的，你这套西装究竟是向谁借的，真是一点都不靠谱，那么大，穿起来你简直就没样了，”莫染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刚才活动了两下，竟然感到了一下热量，并不似先前那般冷。
　　“向胖子墩儿借的，”程辰笑了笑，眼睛仍旧偏向了天空。
　　“我说呢，真是奇葩，石头就没有觉得别扭，有没有对你评头论足？”
　　“他有的是时间怎么去想象那个巨大而宏伟的石油宝藏，没时间看我长啥样，那石头呵。”程辰不管承不承认他还是有些思念家乡的，只是，却从来不愿在言语之中吐露，即便是最亲近的故友，也装出一副懒洋洋欣赏星空的模样。在他眼里，世界上从没有可以依赖的东西，人当自强不息，天之所存。
　　莫染一眼识破了他的心思，只是也不好再过多的问下去。“那，从明天起，我启程回南国了。”莫染抛出了一句，他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再快一些，风会把这些话给吹散。
　　“哦，好的，你一路小心，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了。”程辰说的很快，只是，喉咙里总提不起劲来。
　　“真的就这样把我赶走了，”莫染苦笑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你要怎样？”程辰望着他。莫染指了指天上，“这星空我也是喜欢的，你应该知道。”
　　“不行，我的计划中是没有你参与的份的，”程辰几乎是命令的口吻，不容分辩。
　　“为什么，我们说好的，”莫染不解。
　　“我们说好的是一起来北极勘探实行，不是进入北极圈。”程辰淡定从容应对。
　　“你是怕我将你的成就给抢了去？”莫染无奈只得试试激将法。
　　程辰一听，眉头紧蹙，犀利的眼神射杀过来。
　　“当我没说，哎，你这个人激将又不行，求你又不行，你让我怎么办？”
　　“好好回去读完研，找个好工作，好好生活。”程辰接近长辈的口吻。
　　“不要像我一样，离经叛道，到头来终究是一无所有的”程辰叹息一声。
　　这声音很快淹没在往来的风中，被明月和星辰听了去。
　　“我不会答应的，如果你不答应我一同去，我今夜就不会去啦。”
　　堂堂清华大学的物理系高材生竟也会如此耍赖。
　　“那你不要回来，我随你。”程辰丢下一句话，消失在月色中。
　　月下，一人在雪地里快成了渐冻人。
　　“哎呦，谁啊，半夜不睡站在雪地里，唬我，”胖墩儿从外面进来看着刚入睡的程辰说道。
　　“都快成雕像了，作孽啊。”胖墩儿补充道。
　　程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可眼前出现了他和莫染小时候一起玩雪球的模样，旁边还站在莫卡卡，那个可爱活泼的小姑娘，想着想着，泪水不禁从他眼角滴落。
　　咕咚一声，奔向了门外。
　　“莫染，莫染。”程辰竟然没有看到他，神色相当慌张。
　　“莫染，我答应你，你快回来啊，”程辰几乎有些奔溃，旷野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回声。
　　程辰瘫坐在雪地里，想起在少年时期下雪的时候，莫染从怀里拿出热烘烘的包子给他吃，程辰从小是单亲家庭，又是留守儿童，性格孤僻，班上只有莫染跟自己形影不离得在一起读书学习。
　　他实在是不愿让自己的挚友也进入危险的领域，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一条不归路。
　　况且，他不能自私到让卡卡失去自己的哥哥。那样对程辰来说，内心的煎熬无疑是雪上加霜。
　　甚至，他经常有种错觉，好像卡卡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好几次，他竟然梦见卡卡在这璀璨的星空之下，白雪皑皑之间弹奏着钢琴曲，欢快的曲目曾一度温暖他冰冷易碎的心灵。
　　“程辰，你答应了？”莫染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一脸的兴奋，像个孩子样。
　　“真拿你没有办法。”
　　雪地依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