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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离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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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泗和纳亲非常热情,连着几日大小宴不断,皇长子除了睡觉之外,不是在赴宴,就是在赴宴的途中。
肃英额作为皇长子的侍卫,在大营内无需值守,倒是彻底的闲了下来。只是看着中军大帐内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再对比营内士兵低迷的士气,乱窜的土人,心中烦忧日盛一日,他不止一次的在心中痛骂皇帝:弘历你这个混账,识人不清,用人不明、愧为皇帝。八旗都糜烂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没有半点警惕。还有,看看你用的人,张广泗这么个奢侈自大白痴,纳亲这副眼高手低的德行,你也能放他们出来平叛,只怕是越平越乱吧。这都一年多了,金川居然没有半点进展。还有,你看看你生的儿子,什么德性,几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和相貌姣好的男人就把他迷得昏头昏脑的,半点不顾皇子尊严,还监军呢,他那个迷糊的样子,能监军么?什么玩意?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或许是因为肃英额的诅咒起了作用,隔日就传出皇长子受寒病倒的消息。皇长子这病来得很急,营中的军医根本就控制不住病情。前一日皇长子还能勉力和张广泗说几句话,后一日就只能躺在床上无法出声了。接着,皇长子的两个侍卫也病倒,症状和皇长子一模一样,这下就不得了。军医只得要求将皇长子等人与众人隔离,以防止病情扩散。
于是,皇长子一行被迫隔离在军营的一角,不与旁人接触。肃英额心中埋怨皇长子不检点一万遍,还是得老实的去守着生病的皇长子,毕竟他是皇长子的贴身侍卫,要尽忠职守。
张广泗更是着急,一迭声的要人去成都府找名医,忙得是团团乱转。只是远水不解近渴,他虽然将大部分军医拨去守着皇长子,却没能等来好消息。皇长子身边的侍卫,病倒的是越来越多。
短短时间内,皇长子的营帐成了禁区,没人敢靠近。张广泗和纳亲虽然关心皇长子,却也不敢亲自前去探病,更要想法瞒住皇帝皇长子病倒的消息,倒也开始忙了起来。
被传入营帐的肃英额看着一身商人打扮的皇长子,吃吃哎哎的开口:“您、您要去见岳钟琪?”
在得到皇长子明确的答案后,肃英额更加的吃惊:“您、您打算横穿大金川?”
“不行、这太危险!”肃英额反应过来,立即出言阻止。
皇长子淡淡笑道:“我意已决,留下的人里,就你看着比较机灵,你就帮着张明拦住张广泗和纳亲的人吧,等我回来有重赏。”说完,他一手拎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裹,转头对站另一边的两个侍卫道:“阿林,达山,跟我走。”
“大阿哥!”肃英额脸色变了几变,猛的跪下,伸手抓住皇长子的衣袖:“请带我一起走吧。”
皇长子挣了一下,挣不脱,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的职责是守护您的安危,您去哪里,我就该跟到哪里。”肃英额用极快的语速说道:“若是我不知道,您自然可以离开,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您还是带我走的好,不然我担不起玩忽职守的责任。”
“我的命令你敢不听?”皇长子的声音低沉下来。
肃英额心中咆哮,面上还是一片诚恳之色:“奴才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想留在殿下身边而已。”
皇长子扶额,沉吟半晌之后,还是答应了肃英额的要求。
夜色迷蒙中,一行四人离开大营,隐入黑暗。
天明之后,看着皇长子操着半生不熟的当地土人语言问路。肃英额很是惊讶:永璜什么时候学会的土人语言?宫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啊!越是和对方相处,他越觉得面前的少年奇怪,与他从旁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不符。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个瘦削的身影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并当先领路。他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伙伴,那个叫达山的侍卫轻声解释道:“殿下给他一袋干粮,他答应做我们的向导。”于是,肃英额看向皇长子的眼神越发的诡异了。
一行人沿着山路行走,很快,一座高高的碉楼出现在山巅,打量着那高耸的石头建筑,肃英额发现,这玩意的优势很大。位置高,可控的面积就大。周围没有遮挡,很难攻打到它的面前。又是纯石头的建筑,对防御火枪和火炮都很有效果。弓箭对它也根本没有效果。而从高处射下来的箭矢,威力肯定不小。
虽然远远的看到碉楼,一行人还是走了快一个时辰才走到山巅。休息的时候,皇长子一边比划,一边用半生不熟的当地语言和向导对话。两人指着碉楼,说了半天。
肃英额和另外两个侍卫听不懂,聚在一起说话。“大阿哥什么时候学的土人话?你们知道么?”肃英额低声问道。
另外两人一致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那个叫阿林的侍卫还感慨:“不愧是主子,连土人话都会说,真是厉害。”
叫达山的侍卫说道:“不知道主子究竟是什么打算?找岳将军可以直接去啊。”
阿林叹气:“主子的想法,我们不明白。听主子的就是。”
肃英额想起成都当日微服的结果,不由得在心中叹气:吃碗凉粉就吐得昏天黑地的人,也不怕走半路病倒,真是任性到家了!弘历,你教的好儿子!
休息一会之后,众人绕过碉楼,开始下山。山腰有当地人的寨子,于是一行人前往这个山寨歇息。在这个山寨中,肃英额发现好几个做汉人打扮的男子。见到他们之后,还有人主动前来搭讪。
皇长子微笑着和这些人聊天,说自己家在江南,是奉父命来这边收秦艽和龙胆的,不过遇到打仗,很是吃了点亏,说着还抱怨了一通。立即得到那几个人的赞同,几人一起骂张广泗不安好心,阻碍他们做生意。皇长子乘机询问金川内部的情况,哪里可以收到价廉物美的药材。几人越聊越投机,干脆坐到一起吃饭喝酒。
很快,肃英额就从这几个汉人的嘴里,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小金川土司良尔哈和大金川土司色勒奔是亲戚,虽然闹翻了,但是私底下还是有来往的,最近一年清军进剿,双方的联系反而更紧密了。再来就是不仅是土人讨厌清军,连当地的汉人对军队也没有好印象,因为清军的军纪很差,影响正常生活,而且随着战争的开始,徭役的数量比之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倍。清军的封山政策让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东西运不出去,亏了不少的本钱。
肃英额越听越生气,双手握拳,指甲几乎要将手心抠出血来,既有对大小金川土司的怨气,又有对皇帝无知的怒气,还有对军队军纪涣散的愤慨,他不得不承认,这次进军金川,或许是一场错误的战争。转头看到和众人谈笑风生,仿如多年不见老友的皇长子,点头:“是个有想法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