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阑珊》风里密码

118、第六十章（下）

　　“他在将军府里，他说要你放心，等离开上海，他会接你去南方的，如今他已是南方政府的将士了。”
　　“好。真是好样的。只是我很为他担心。白儒生什么残酷的手段都会使出来，我怕霆羽被他暗算。”
　　“许将军你放心，白儒生已在他刀下，那里还有两名士兵与他在一起。你大放心，只要白儒生在他手里，又如何会离不上海。你就放心走吧！到时候他会去找你的。”
　　“好。”许撼麟道。随之上了车。
　　“你们现在就赶紧随你的组织离开上海吧，这个最好的时机，若错过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张志震向唐奕才道。
　　“我们这就走吧！唐奕才。”一名同志道。
　　刘雅茹订搀扶着唐奕才要上车，然而唐奕才却并没有随她上去，而是挣脱她的手道：“不，我不能走，碧桐她还在将军府里被白儒生关着。”
　　“你放心，你太太不会有事的，龙霆羽会救她出去，而且他让我告诉你，他一定会把一个完完好好的沈碧桐送到你身边的。”张志震道。
　　唐奕才一愣，道：“他会把一个完完好好的碧桐送到我的身边。为什么？为什么？总在她危险的时候，他会出手相救，而她的丈夫，又在做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样一个还配做她的丈夫吗？”
　　“你不必多心，龙霆羽是一个正人君子，他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实现的。”
　　“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我……”唐奕才忽然闭起眼睛，那眼角处滴下泪水来，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你告诉他和碧桐，让他们一起离开上海去南方吧，我会祝福他们的。他们本就应该是这天底下的一对恩爱夫妻，是我，是我唐奕才亲手毁灭了他们一生的幸福。告诉他们，我对不起他们，我向他们道歉了。”说完，一阵伤心的泪水落下来。
　　张志震看着他道：“好，我便将你的话转告给他们，至于他们如何做决定，是要一起离开上海，还是日后你的太太去找你，就由他们作主吧！你们现在就走吧！记住越快越好。”
　　“嗯。”唐奕才猛地点下头，被刘雅茹搀扶着上了车。
　　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张志震又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奕欣和诚思当日是被我救走的。如今他们都在南方，一切都好。日后我会把诚思给你们送去的。还有我和奕欣已经成婚。”
　　“诚思他还好好地活着，谢谢你了。”刘雅茹道。
　　“谢谢。”唐奕才也道，“还有祝福你和奕欣一生幸福。”
　　“谢谢。”张志震道。
　　汽车驶向上海远处而去，带着决绝的姿态离开上海滩。一起不复返。
　　街上仍随处可见士兵的身影，但他们已不再盘查任何形迹可疑的人，也不再驱散游行的民众。
　　汽车一直向着西北方向驶去，繁华的大海上渐渐被抛在身后，很快就要抛这下一座城，驶向新的地点。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群日本人冲出来，掏枪便向汽车里人射击。一时间砰砰砰枪声响起，汽车玻璃被打碎，车里唐奕才的同志们也开枪还击。一边还击，保护司机逃离。
　　砰，一声枪响，一人扑在唐奕才的身上，发出一声痛呼。随之有血从身上流下来。
　　不是别人，正是刘雅茹。在这危难时刻，她挺身为他挡下了射来的一颗子弹。
　　“雅茹，雅茹，你为何要这样做？”唐奕才看着中枪的她，悲痛欲绝。血从她身上流下来，滴落在他的身上。他伸手过去，血沾染在他的手上。
　　她脸色已是苍白，气息微弱。这一枪正在背部。他伸手用力捂住那伤口，不要血流下来。然而却无济于事，血不停地从指缝间渗出来。
　　双方激烈交战后，终于冲出日本人的围攻。继续向着西北方向驶去。
　　没有办法为刘雅茹止血，当汽车即将驶出上海，到达苏州境地时，刘雅茹的血早已流了一车，处处都是鲜血。他的身上亦是被血染红。
　　他用力捂着那伤口，这时候突然感到她的身体开始僵硬，开始冰冷。那血也开始凝固，不再流出来。
　　他忙抬起埋在自己胸口处她的脸，这时候看到她早已双目紧闭，没有知觉。忙伸手到鼻子下面，哪里还有气息……
　　“雅茹，雅茹……”他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然而她再没有回应……
　　汽车终于出了上海，他们要去往共产党根据地。
　　唐奕才和许撼麟就此离开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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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内，仍是那般情景。龙霆羽如山岳般凝立不动，那握着弯刀抵着白儒生喉咙的手始终都未曾动过一下，看上去永远是那般沉着有力。
　　只是此时的将军府内，那些宾客早已悄然退去，只剩下那些将士仍在用枪对着他们。
　　这般静默对峙着。
　　碧桐出现在将军府的门口。再度看到龙霆羽恍如隔世，不敢相信在经历人世种种艰难之后，仍能再相见。
　　这一切都是苍天对他们的眷顾，不曾让他们真的在人世诀别。
　　“碧桐。”唐奕才先喊出她的名字。
　　“霆羽。”碧桐含泪走向她。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你快随王士安他们走。”
　　“不，我要与你一起走。”
　　“不行。你们先走，我会与你们会合的。”
　　王士安和另一名士兵，道：“我们一起走。”
　　“不，你们带碧桐先走。待你们离开后，我再走。你们放心，白儒生在我手里，不会出意外的。”
　　王士安思索片刻道：“好吧。我们先带沈小姐走，我们在永兴码头等你。”
　　“好。”
　　“沈小姐，我们走吧！”王士安道。
　　“不，我不要走，霆羽不走，我也不走。”
　　“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龙霆羽大声喝道。
　　“我，我要与你一起走。”碧桐道。
　　“把她带走。立即就走。”龙霆羽怒道。
　　“我们走吧！沈小姐。”王士安与另一名士兵拉起碧桐便走。她挣扎，但是二人硬是将她拉着离开了。
　　她一边回头哭泣，一边喊着龙霆羽的名字。直到她被拉出门外，再看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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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从晚上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到午后。
　　龙霆始终没有动一下，那一把弯刀一直抵在白儒生的喉咙上。
　　白儒生不过就是一纨绔子弟，一夜散去，早已意志消沉，便是那些将士已熬不住了。
　　看看天已放亮，龙霆羽暗道，如今该走的人，应当都已走了。眼下再无顾虑了。便道：“随我走。”
　　“去……去哪里？龙霆羽，你要遵守你的承诺，我放他们走，你便放了我。现在你该放了我吧！”
　　“若放了你，你一定会命令这些士兵杀了我的。我要你送我离开上海。你若不肯我便杀了你。”
　　在龙霆羽的弯刀下，白儒生和他上了停在将军府外的一辆汽车上。之后汽车向着永兴码头驶去。
　　汽车渐渐接近码头，龙霆羽透过车窗望向外面，一切都是他当初离开时的情景。他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同时又立下誓言，日后再一次踏上这个城市的时候，一定要改变这里的一切。
　　然而尚未到达码头，洗车行驶到一处街角拐弯处，迅速冲出大批士兵，将他们阻挡，同时向洗车射击。
　　没有任何征兆，也无任何预料。子弹纷纷射击在车上，玻璃被打碎，司机也被一枪命中心脏。
　　龙霆羽的弯刀再递近一寸，深深嵌入白儒生的喉咙里，“你为什么派人阻挡我？”
　　“不是我。”血从白儒生的喉咙处流下，“难道我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要将你置于死地吗？”
　　士兵还在不断射击，渐渐逼近汽车。
　　“为什么？”龙霆羽问。
　　“如今我没用了，自然便要将我弃掉。我死后，还会有新的将军。龙霆羽，怕是你离不开上海了，我也活不了了。”白儒生道。
　　士兵将汽车包围，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洗车。枪声停了，时间仿佛静止了。
　　从中间走出一名将士来。“龙霆羽束手就擒吧！你逃不出上海的。本将军已授命于北京政府接管上海。白儒生在你手里已再无用处，没有人再会听命于他。你乖乖就范吧！”
　　仍是寂静，汽车里毫无动静。
　　四周的士兵的枪口仍对着洗车。
　　龙霆羽知道自己再不能离开上海了，不过一夜时间，北京方面会舍弃白儒生另任新的将军。是谁将这一切以如此快的速度送到北京的。
　　是日本人。
　　终于汽车门打开，龙霆羽从车上下来，身形仍是那般挺拔高大，手里仍握着那一把弯刀。表情仍是那般冷酷无情。
　　白儒生也从车上下来，高呼道：“将军救我。”他说着向那名新任将军跑去。
　　龙霆羽没有阻拦他，但是他不过刚刚跑了数步，便见那新任将军一挥手，身边一名士兵迅速开枪。枪声响起，响彻城市的整条街道。
　　血从白儒生的胸口流下，他人瞪大眼睛，望向前方，慢慢地倒下去。
　　此时，龙霆羽望着倒在地上的白儒生仍是面容冷酷，这时候远方有仿佛听到一声汽笛声，他眼前出现一副场景，碧桐正坐在船上向着大海深处而去，她的模样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龙霆羽忽地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心中道：“再见了，碧桐。日后你要保重好自己。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勇敢地挺身而出，亲口告诉你，我爱你，我要与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我不会再让唐奕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不要任何人伤害你。
　　那笑容很甜美。第一次从这冷酷无情的脸上绽放。那英俊的面容，在一抹如血斜阳的照耀下，增添了一抹暖意。
　　砰！枪声响起。再次响彻整条街道。响彻整个上海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