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缘浅》兼兼

2、赴死殉国

　　我将自己藏在房间里，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以为聂晋会杀了我，然而并没有。我以为聂晋会关押我，然而也没有。他只是忘了我，忘了我的存在。
　　阿芙将信拿给我，这是这个月第七封信了，是我皇兄写给我的，让我劝劝聂晋，离国上下已经苦不堪言了。所以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军事家，而有些人天生就是草包。可悲的是有些草包偏偏自不量力，以卵击石。更可悲的是这个草包还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阿景，拿火炉来。”
　　“娘娘，我是阿芙啊…”
　　我顿了顿，可真是讽刺啊，可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今天起，你就叫阿景吧”
　　“是…”
　　我讲手里的信扔进了火炉，看它一点点化为灰烬。思绪万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宴太医来了。”
　　“请他进来吧。”
　　“是。”
　　太医府着腰问：“娘娘有何不适？”
　　“倒也没什么不适，就是近日感到有些疲累，没什么胃口。想太医开点补药，补补身子。”
　　虽然身心具疲，死了倒也痛快点，但如今是万万不可起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还要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娘娘如此多少时日了？”
　　“有些时日了。”
　　“容老臣替娘娘诊诊脉，仔细点为好。”
　　“宴太医请便。”
　　太医诊完脉后，突然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向我行了个礼，“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有了身孕了啊！”
　　我半天没回过神来，倒是丫鬟们兴致勃勃的叫喊着。
　　“娘娘这是有了身孕，陛下不知该多开心呢。”
　　“是啊是啊，快去禀报陛下，快去禀报陛下。”
　　……
　　母后生前一直期盼我和聂晋能有个孩子，可惜现在孩子有了，母后却…然而如此情况，不知聂晋该如何处置这孩子，敌国的血肉，是要得还是要不得？
　　半个时辰之后，高总管就带着内庭司的小太监们过来给我送礼，称皇上日理万机，无暇亲自过来看望娘娘，特送了些人参肉桂给娘娘补补身子，照顾好自己和小皇子。
　　即便是有了骨肉，他也不愿意来看我了。而那又如何，这骨肉他还是要了。
　　怀孕期间，我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早些日子偶尔还能收到两封皇兄寄来的求救信。后来见我也不理会，就不再写给我了。聂晋也一直在料理国事，整顿朝臣。边境也一直在打仗。他也依旧“没有时间”顾及我。
　　九个月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皇子。此后我便将全部的心血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一心一意的照顾他。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聂远”。看着他慢慢学会走路，学会吃饭，学会叫母后，学会说话，我心里头的乌云也慢慢驱散了。
　　是夜，我哄完远儿睡着后，提着灯回房去了。
　　今夜安静得反常，我直觉有些不安，便加快了脚步。突然从黑暗中飞出一个人影，用飞快的速度捂住我的口鼻，将我的呼叫声堵在喉咙里。
　　他将我带到宫外的一处偏僻的小房子里，放开了我。我正准备大喊，他拉下了遮脸的黑布，这张熟悉的脸，我居然迟疑了好久才短短续续的喊出他。
　　“皇…皇兄？”
　　这确实不能怪我，才三年不见，我这草包皇兄老了好多，耳鬓的白发不说，居然脸上还有不少细纹。一切沧桑尽在眼里。天知道这些年他都经历了多少生死挣扎啊！
　　“皇妹，哥哥多有得罪，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皇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自作孽，不可活。”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可是…可是…哎！难道你能这么眼睁睁看着离国被屠？百姓被杀？”
　　“怎么可能呢？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我差点连自己都保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
　　“噗通”一声，我皇兄双膝着地，低着头，“求求你，保我离国一条生路。”
　　……
　　回宫后，我久久不能平静，不管是皇兄的容貌，还是他的行为都在鞭笞着我的内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离国被灭。皇兄说我有办法，我何尝不知？我的办法，就是我的命。聂晋不杀我，说明还对我有感情。拿我的性命要挟他放过离国。我早就知道了。而我迟迟不那么做的原因，并非我贪生怕死。而是我已经亏欠他太多了，怎么好再让他为难。他爱我，难道我就不爱他吗！他身上背负的血债，他的仇恨，我怎么让他放下？我又怎么舍得呢？
　　然而我的爱情总归比我的国家来得低贱。我总归还是去求他了。我却没有用生命要挟。对他我有太多的抱歉，怎能再往他心头上捅一刀？更何况，这条命还是他施舍给我的。
　　结果显而易见，在我眼里爱情不及我的国家，在他眼里又何尝不是呢？我们的爱情在国家，仇恨之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怪只怪我们都是帝王世家。倘若有来生，只愿与你厮守在寸草之地。
　　午时我回宫，便听得宫里一阵一阵哭声。等我入宫，宫女太监们都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我意识到不对，五不并做两步回我房间一看，我的远儿，我的远儿正安静得躺在床上。
　　“怎么回事？都正午了，远儿怎么还不起床？”我打着哭腔。
　　“娘娘，娘娘是奴婢的错，殿下早上刚起床，没见到娘娘，就吵着要找娘娘，奴婢哄着他说娘娘一会儿就到，一眨眼的功夫，没想到殿下他，殿下他居然自己去找娘娘去了…殿下走路还不稳，从桥上掉河里去了…”
　　后来她说了什么我就都不知道了，醒来后，聂晋在我身边，我不停不停地告诉他，我们的远儿没有了，我们的远儿不见了。他一直一直都没有说话，而我说到最后话都说不清楚了，眼泪也流干了。
　　聂晋啊聂晋，我们的远儿至死都没有见过他的爹爹啊！
　　此后两年，我无所恋，不停地向聂晋求情。无果。最后跳了溺了我儿的河流，殉了国，殉了我的远儿，殉了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