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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三三篇

      整个青峰城都满意的看到,那个莫名其妙嫁入宣家的小姑娘,并没有得到宣绍丝毫的宠爱。婚后的宣三公子,甚至开始出席以前不屑的晚宴歌会,连家门都是难得回的。于是他们开始猜测,麻雀变凤凰的滋味可能并不那么好,宣府大门后神秘的一切,大概够这小姑娘受。
      其实沈三三的生活,比起市井的传说实在是有些平淡无奇。就连宣府中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也早已在她若无其事的表情面前失了兴趣。这些日子来宣家的男子们不知为何,各个神色凝重,就更无人理会那几乎被遗忘的院落。
      所以沈三三的日子,倒也随性的很。
      每天早晨,她都起得很早。清晨的薄雾中,整座城市仿佛还在沉睡。沈三三身着晨衣,长发垂肩,手持喷壶穿梭花丛之中,眉目如画。宣府内寂静无声,仿佛只有她一人醒着,仿佛只有她一人存在。喷壶中的水淅淅沥沥的洒在花间,沈三三微微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宣明博经过花园的时候,望见了沈三三。
      他是从书房出来,一夜未睡。万德帝的暴毙让他这些日子焦头烂额。虽然现在对外只称他突染恶疾,昏迷未醒,可满朝怀疑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太子知情后,充血的眼睛写满了仇恨。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仿佛已在心中默认,这是他的阴谋。
      虽然焦头烂额,宣明博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中确有难掩的兴奋。
      事已至此,不进则退。
      宣明博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脑子却转个不停。昨晚宣冲回府,已带回霍仲的态度。若太子不继位,他是必与自己计较的。霍仲手握重兵,不得不顾及于他。可太子此时也不知是受谁挑唆,恨他入骨,若他登基,以后少不得更费周章。而万德帝驾崩的消息,也不得不发了。
      棘手之事纷乱如麻,宣明博不禁叹了口气,收回了思绪,脑中整理出了今日上朝该议之事。就在这时,他稍一抬头,望见了沈三三。

      薄雾中的人影有些清瘦,微微低着头,长长的发丝遮住了脸颊,静静地立在那里,宣明博不知怎么,竟愣了一愣。仿佛多年前的那个女子,就喜欢这清晨的雾。她站在其中,宁静而清爽,像夏日的湖。自己就是在那时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远远地望着她,却从不敢接近。她走后,他常常在想,也许她是知道的。她从不对什么事情上心,心中却总是通透。若是如今她在,又会对他这些年的作为说些什么呢?宣明博自嘲一笑,在她眼里,他永远是个小弟弟,她又何曾有一刻将他放在心上。
      沈三三发现了宣明博,有点儿惊奇,却不慌乱,上前垂目道:“父亲。”
      宣明博回过神来,点头淡淡道:“你起得倒早。”
      “是。”沈三三答道。
      宣明博不再说话,提步去了。

      下午的时候,沈三三房里却是来了一位稀客。
      宣姗一身新妇装束,更显娇艳之态,一进门便脆声道:“哎呦,我特地来看三哥,怎么他还没回来。”
      “公子他并不常在府里。”沈三三起身迎了她进来。
      “三嫂不知道?他说是今日过了晌午就回府的,所以我才跑这么一趟,谁想这人竟说话不算数。”宣姗打量着沈三三笑道:“三哥也真是,放这么个水葱似的嫂子在房里,他自己却在外面四处跑!”
      沈三三并未接话,只说:“大小姐请先随我进屋喝杯茶吧。”
      宣姗四处看看,娇嗔道:“你这房里也真是,改日我送些东西过来,指望下面那些个人?你若不说,他们才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都不知道谁是主子了。看这房里空的,坐人都没趣。走,咱们还是去三哥书房里等!”
      说着也不待沈三三同意,便拉着她走了。

      宣绍的书房不大,布置得很雅致。宣姗熟门熟路,带着沈三三往里间走,边走边笑说屋内摆设的来历,显是常来的。
      沈三三这是第一次进宣绍的书房,不禁好奇的四处打量,默默将一切记在心中。宣姗见她如此,也不说破,只是指了指窗下并排放着的座椅笑道:“坐呀。”
      沈三三依言坐了,正巧望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小像。画中的女子扬眉浅笑,双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宛然若生,绝代风华。画像的人显然投入了十分的心血,仿佛早已将这女子的一颦一笑都刻在了脑海之中。
      虽然只见过一面,沈三三也是认得这女子的。
      宣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笑,轻描淡写道:“原来三哥还挂着。像也画过不少,就只这幅,他们俩都最得意。”
      沈三三的目光落在那画上,仿佛再也收不回来。宣姗不说话,牵了牵嘴角。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带她来,她本不屑将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的,即使她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嫂子。只是她不喜欢她淡淡的样子,不喜欢她波澜不惊的表情,更不喜欢她不亢不卑的声音。她不知怎么只是想看,她如现在一般失魂落魄。

      “里面请。”宣绍向里一让,浅笑道,“姗姗大概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身边一人微一点头,并未说话,往里面走了,却是冯旷。
      冯旷与宣绍并肩而入,进了内室却见宣姗身旁坐着沈三三,两人皆是一愣。沈三三站起身来,脸色甚是苍白,冯旷眼光略扫,墙上的小像与她眼中的狼狈尽收眼底,当下上前一步笑道:“原来三嫂也在。”
      “是我拉她出来散心。”宣姗起身走至冯旷身旁,向宣绍道:“嫂子总是闷在那小院子里,原来还是第一次进你的书房呢。”
      宣绍并未瞧墙上冯潇潇的画像,向沈三三淡淡道:“有空你就多出去走走。”
      “就是,三哥都这么说了。咱们宣家规矩多,下次你来我们府上好好热闹一下。” 宣姗立与冯旷身旁笑道,语气与沈三三甚是亲昵。
      沈三三未答,脸上并无笑容,冯旷看了看她,向宣姗笑道:“今日还未散,你倒说开了下次。”
      “你与三哥最近都这么忙,这些日子常常人影都瞧不见,我当然只有与三嫂做伴了。”宣姗微嗔,拉过沈三三的手,忽地叫道:“哎呀,你的手怎么这样冰?”
      “我总是这样的,不碍。”沈三三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向其他三人道:“你们先坐,我去着人上茶。”说着转身出房。

      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微风吹来木叶的清香。沈三三看着月亮,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与奶奶坐于谷场之上,也是这样圆月当空。
      望着月亮时,奶奶总是陷入沉思,脸上微有惆怅。
      “奶奶,你在想什么?”沈三三不由得伸出小手,挡在奶奶眼前,每当这时,她都会觉得奶奶离自己很远。
      “想一些年轻时的事情。”奶奶收回目光,摸了摸她的头发。
      “是难过的事情吗?”沈三三仰起脸,一双清澈的眼睛眨了又眨。在她的心里,奶奶总是笑眯眯的,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在她的眼里。她的奶奶,一向无所不能。所以她不明白,奶奶脸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神色。
      “以前很难过,如今不了。”奶奶笑笑,并没有告诉她是什么事情。
      “是你做错事情了吗?”沈三三不依不饶。
      “是。”奶奶点了点头,眼底却带了一丝微笑。
      沈三三似懂非懂,又问:“奶奶,你这么聪明,难道也会做错事情?”
      “有的时候,你可能遇见一个人,因为他,明知是错,也会去做,义无反顾,从不后悔。”奶奶轻声道,脸色是柔和的。
      沈三三记住了那句话,可直到今日,才懂了。
      画像里的人那样美。
      她曾经见过她一次,那时她坐在金色的马车里,高高在上。原来她有这样的笑容,像三月的阳光,像六月的泉水,明媚而清澈。
      若是从前,沈三三会像欣赏画一样地欣赏她。她喜欢一切美的东西,所以她大概也会喜欢她。
      可是现在,她的心很疼。沈三三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里可以这样的难过。
      她忽然明白,画中的女子带着那温暖的笑容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该有怎样的欣喜。就像这幅画,时时刻在他心里。
      而他的眼里,从未有过自己。虽然她一直都明白,可是从未像现在一样难过。
      一向云淡风轻的沈三三,在一幅画面前,突然很自卑。她永远成不了画中的女子,她只是沈三三。

      夜色已深。
      沈三三愣愣地坐了许久,忽地听见窗外轻响,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窗沿之上。那鸽子收了翅膀,显是训练有素,站着一动不动。沈三三细细一瞧,见它右腿之上绑了一个信囊。她轻轻地拆下信囊,那鸽子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一转,收回了腿,展开翅膀飞走了。
      信囊中卷了一张锦帕,沈三三展开帕子,上面粗粗几笔勾勒出一个女子头像,那女子展眉浅笑,目光灵动,神态自若,却正是她自己。锦帕的背面是一行飞扬跋扈的大字:
      “丫头,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人。”

      夜色已深。
      沈三三愣愣地坐了许久,忽地听见窗外轻响,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窗沿之上。那鸽子收了翅膀,显是训练有素,站着一动不动。沈三三细细一瞧,见它右腿之上绑了一个信囊。她轻轻地拆下信囊,那鸽子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一转,收回了腿,展开翅膀飞走了。
      信囊中卷了一张锦帕,沈三三展开帕子,上面粗粗几笔勾勒出一个女子头像,那女子展眉浅笑,目光灵动,神态自若,却正是她自己。锦帕的背面是一行飞扬跋扈的大字:
      “丫头,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人。”

      毓明宫,太子冯飒居处。
      宣绍缓步而入,殿前一切如旧,只是比平日里多了许多侍卫。太子的卧房大门紧闭,宣绍脚步稍停,守在门前的侍卫见是他来,纷纷避让开来,宣绍顿了一顿,轻轻推开那门。
      这房中宣绍本是常来的,装饰文秀俊雅,一如太子本人。房中悄无声息,宣绍向内室走去,见冯飒白衣散发坐于卧室当中,双手抱头,埋于膝内,听见他的脚步声并无反应。
      “殿下。”宣绍走到他身旁唤道,声音温雅一如往昔,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冯飒倏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本来和善的双眸中透出仇恨的光芒,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殿下请节哀。”宣绍向他伸出右手,冯飒看了看他,宣绍脸上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他虽有兄弟,因着太子的身份,却是无人与他亲近。自幼时来,宣绍便与他相伴,两人年纪相仿,又谈得来,加上冯潇潇的一层关系,可说是情同手足。在他苦闷之时,宣绍是唯一可听他心事之人,他常常如现在一样,向自己伸出手来,自己便会顺势握住,二人相视一笑,一切毋需多言。这次,冯飒却仿佛没有看见一样,自行站起身来,冷笑道:“三郎,我可从不知你竟厚颜无耻至此。我一向敬你如兄,你今日却有脸来见我。”
      “敢问殿下,我何处有愧于你?”宣绍坦然相望,冯飒一时语塞,随即哼声道:“宣家叛乱,难道你竟会丝毫不知?”
      “殿下何出此言?先皇突然驾崩,死因不明,若贸然昭告天下,必引起朝中大乱。您应该体谅家父的顾虑。”宣绍望着他道。
      “死因不明?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比宣明博更明白!”冯飒咬牙道。
      “您不能凭自己的臆想来揣测家父。”宣绍正色道。
      “臆想?你当我不知么……”冯飒的双目好像要冒出火来,却生生忍住,转言道:“笑话!不说此事,难道他软禁当朝太子,也是为了朝中稳定?”
      “殿下,您这些日子的行事,又哪里像个太子?先帝驾崩之后,你不查真凶,不主大局,反而口口声声称是家父所为。家父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太子心智早明。”宣绍平声道。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这么说来,倒是我冤枉忠良?”冯飒怒极反笑。
      宣绍不语,半晌才一叹而道:“家父之苦心,殿下终有一日会知。今日我来,是想与殿下商量国丧之事……”
      冯飒目光一闪,盯在他的身上,宣绍缓缓又道:“与殿下登基之礼。”

      从毓明宫出来,已近晌午。宣绍脸上并没有表情,快步出了宫门,径直回府去了。马车在街上驶得飞快,停在宣府门前,宣绍下了车,迎面却见了宣掖正自出门而来。
      “二哥。”宣绍上前去打了招呼,宣掖回道:“自宫里来?”
      “是。”宣绍答。
      “父亲刚出门去了。”宣掖又说。
      “那么我回来的不巧。”宣绍接道。
      “稍候一会儿,父亲应该很快便回。”宣掖略一点头算是招呼,提步走了。宣绍也未停留,二人既不亲热,也不疏远,彬彬有礼的样子倒像是几年见一次的朋友。

      宣明博果然不在府中,宣绍踱步走到自己居处,才想起已是多日未回了。进了院门,见景色大概未变,却是这里多了一株玉兰,那里栽了几棵新草,本来清冷的气息仿佛染上了另一个人的味道,淡淡的,舒服而清爽。
      他于是想起了自己新婚的妻子,可沈三三此时却并不在。先前服侍他的婢女们见他回来,皆是喜气洋洋,迎了他进了屋,这才有人禀道:“夫人往大小姐府上去了,说是拉拉家常。”
      宣绍点点头,并未说什么。正是午饭之时,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忙前忙后,碟碗摆了满满一桌。宣绍只扫了一眼,淡淡道:“吃不下这些油腻的。”
      伺候的人面面相觑,都知道他口味素来挑剔,有人试探道:“夫人煮了粥,说若是您回来,想要吃些清淡的便尝些看看。”
      宣绍点点头,于是一桌的琳琅满目,便换成了一碗粥,两碟小菜。
      粥是明火瑶柱粥。瑶柱如丝,衬在香软的米粒当中,一眼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是芳香四溢。宣绍舀了一口送入嘴中,瑶柱鲜美,米粒入口即化。小菜是拌瓜条和糯米凉藕,清脆爽口,他本并无胃口,也就着吃了大半碗粥。放下碗筷,他没有问沈三三如何得知他今日回府。连他自己都不知何时回来,她必也是不知道的,而这粥,却是日日做了。

      此时的沈三三,却正在冯旷府上。宣姗一早便出门去了,因是饭点,自然有人礼貌地留她吃饭,沈三三并未推托,用过了没有主人的午饭,宣姗还未回,冯旷却是难得的回来了。
      “可惜,让你跑了个空。”冯旷着人上了茶,看着沈三三笑道。
      “尊夫人初一十五必是出门进香,我怎么给忘了。”沈三三向他眨了眨眼睛,“倒是你,今日真巧。”
      “听说你坐在我家饭厅里喝汤,我哪里敢不巧呢。”冯旷望着她,“出什么事情了,丫头?”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沈三三若无其事地说道。
      “别,你这莫名其妙的一来,我思前想后,今晚恐怕觉都睡不好。”冯旷调侃,语气半真半假。
      “如今青峰城里都在传说,皇上出事了,是真是假?”沈三三喝了一口茶说道。
      “你何时在乎起这些事情?”冯旷倒有些出乎意料,随即撇了撇嘴角道:“也难怪。”
      沈三三不理会他话中有话,看着他道:“我来是要与你说,小心些。”
      冯旷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我活下来便是意外,也没什么人真正在意,死了也不算吃亏。”
      沈三三微微一笑道:“我在意,你若死了,便没人再待我这样好。”
      “我本可以不冒生死之险,也可以待你更好的,谁让你并不愿意。”冯旷耸了耸肩。
      “你要这天下,反而是我的错了?”沈三三盯着他瞧。
      “我若不幸死了,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冯旷反问。
      沈三三噗哧一笑,索性点了点头。冯旷望着她缓缓道:“丫头,你是不是有些自私?”
      “我当作没有认识过你,是不是又有些绝情呢?”沈三□□问,“你说我是该自私,还是绝情?”
      冯旷微愣,随即半真半假地笑道:“还是自私些,也多少给我留个念想。”
      “冯大哥,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一些。”沈三三却收了玩笑的语气,正色道。
      “这个自然,我也怕以后没人待你这样好。”冯旷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转身走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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