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进行时》右耳

5、相见欢化作活见鬼

　　大好的星期六，我居然在睡梦中被妈妈推醒。

　　“做什么！”我的起床气喷薄而出。

　　“你忘了下午要去小芳阿姨家？”

　　“拜托，下午好不好？现在才十点。”

　　“洗澡做头发化妆，哪样不要时间？不可以迟到，人家印象会不好。”

　　母命难违，我只得乖乖从命。

　　“你看你，两个大黑眼圈，快多上点粉，简直没法见人！”妈妈站在梳妆台旁盯着我化妆，时不时数落两句，“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得保养，等你结婚生完孩子，那肯定没法看了！”

　　我郁闷的说：“有你这么讲自己女儿的吗？”

　　“我讲你那是为你好，别人请我讲我都不会讲。我巴不得你每天漂漂亮亮，给我带个好女婿回来。”

　　“嗯，我这就去烧烤派对给你找。”

　　“什么给我找，是给你自己找！”

　　“我听了就好像是要给你找嘛！”

　　“我老早找好你爸了，三十年来不离不弃，不知多么完美！”

　　“是啊，完美夫妻，羡慕嫉妒恨。”

　　“你跟人家讲话，不要显得太能干！”

　　“我本来就不能干。”

　　“别光顾着吃，要多看看。”

　　“你干脆跟我一起去好了，你挑人，我下手。怎么样？”

　　“我才不要去小芳家，那帮太太们的暴发户腔调，看看也饱了。”

　　“回头我也找个暴发户怎么办？”

　　“那我谢天谢地！”口风转的那叫一个快。

　　“嗤……”我大笑。

　　不过眼袋这玩意儿就如同沧桑，一旦出现在脸上，再好的遮瑕霜都无济于事。

　　刚到小芳阿姨家就被问长问短，“昨晚熬夜了？”

　　“嗯。”

　　“干嘛这么辛苦！”又说：“不过你是要写字的人，夜里静，思想集中。”

　　我顿时觉得小芳阿姨其实很拎得清。

　　小芳阿姨细细的替我怕介绍后花园里各路人马，“这位是张太太，这位是林太太，这位是丁太太……”全都珠光宝气，名牌从头嵌到尾，“这是就是我跟大家说的珊珊，在《时报》上发表文章的，每个星期都有的呀……叫啥名字？”

　　我跟蚊子哼般嘤咛一声，“一时性起。”

　　“啥？”大家都没听清。

　　我再也不想重复第二遍。这个名字印成铅字不晓得多讨人喜欢，可真要从嘴里念出来，还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总算有个太太及时“喔喔喔”捂着嘴叫起来，“我晓得的，前两天刚在《时报》封面上看到过你！”

　　我温婉的笑，“是，报纸要拍集体拜年的照片当封面，硬是拉着我去。”

　　于是大家都给面子：“你生的好看呀，一般写文章的都难看。”

　　“到底是文化人，气质好。”

　　“大学读的是中文系？”

　　“可是戴的隐形眼镜？”

　　……

　　七嘴八舌。

　　小芳阿姨私底下嘱咐我：“林太太和丁太太家的儿子都还没结婚，托过我的，你自己要留意。这两家条件都蛮好。本来丁太太的儿子也要来的，谁知坐了一会儿公司有事，先走了。你晚了一步。”

　　我暗想这个“公司有事”几乎是必然的，谁家年轻的儿子肯参加这种师奶级的烧烤派对？肯露个面都称得上是火山孝子。

　　有人按门铃，小芳阿姨兴奋的双手一拍，“肯定是关太太到了。”

　　花园里的人们互相打听，“哪个关太太？”

　　“不晓得！”

　　“我听她说过一次，好像是新搬到这个小区的人家。”

　　“是邻居啊！”

　　正说着，就见小芳阿姨陪着一位气质雍容的中年女人走进来，“这位就是关太太，”一边又笑道：“你看，我早对你说过，我家里活动多，朋友多。”

　　关太太笑着客套，“我早晓得你是个热闹人，”下一秒就面色突变，“珊珊！”

　　我其实第一眼看到关太太时就呆住，真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到，居然会在小芳阿姨家撞见关韶阳的妈！

　　没办法，只能僵着面皮相认，“阿姨。”

　　全场人都围拢来，小芳阿姨插嘴问：“你们认识啊？”

　　关太太点点头，“认识。”

　　总算没把老底兜出来。不过也是，这故事说来话长，更何况又不算体面。

　　然而还没等我拜谢完各路过往神明，关太太下一句立刻就让我崩溃了，“韶阳马上就到的。”

　　就知道，我就知道，关韶阳那个脓包是一等一的大孝子！

　　果然，当关公子在一票太太中发现我后，相见欢顿时化作了活见鬼。

　　“三三！”

　　我嘴角都抽搐，“韶阳。”

　　真不知道有多尴尬。

　　幸亏关太太够精明，对我说：“我们也是上个月才搬过来，”又吩咐儿子，“带珊珊去家里参观参观。”

　　关韶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好。”

　　我没有反对，临出门前听到关太太在跟大家解释，“他俩是高中同学，想不到今天这么巧，居然就遇到了。”

　　又有小芳阿姨热络的八卦，“两个人看着倒是好像金童玉女。”

　　到了门外面我立刻朝另一个方向走，被关韶阳拦住，“你去哪里？”

　　“回家。”我不过是借着关韶阳逃离小芳阿姨家而已，难道还当真去参观新居？万一看到大红房间结婚照，我无法预料自己会不会当场吐血。

　　关韶阳却说：“都到家门口了，不如去坐坐，我们很久没见。”

　　两个月而已，谈不上很久。

　　关韶阳又画蛇添足，“家里没人。”

　　我懒得理他，“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你别这样，”关韶阳拉住我的手臂，“毕竟我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没有人比我们更互相了解。”

　　我冷笑，“对不起，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三三，你别这样，”他声音越来越软，“你这样说，我会很难过。”

　　多少年来，关韶阳都是如此，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连鼻头都是湿润润的，比女孩子还要长的睫毛，像柔软的树叶，总是让我不由自主的心软。

　　但这一次却不能了。

　　我想抽回手臂，“不要拉拉扯扯，你我现在，已经没有瓜葛。”

　　“你有男朋友了？”他瞪大眼，手却一点不放。

　　男人就是男人，再怎么柔软，力气总是大过女人。

　　我失笑。我实在不理解关韶阳的逻辑是从何而来，尤其是眼睛里的受伤——他受得哪门子的伤？

　　“没有，有也不关你的事。”

　　“你骗我！”

　　“再见。”这种对话真是毫无意义。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声惊呼外加“啪”得一声，把我和他的吸引力同时转移了过去。

　　竟然是杜薇。

　　五颜六色巧克力撒了一地，外加一大捧白色的马蹄莲。看来杜薇是做足了拜访邻居的功课，却没想到在门口遇见了旧人相遇的好戏。

　　可是也用不着这么戏剧化吧？连东西都不要了，两只手同时捂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们、你们……”

　　又不是火星人入侵，当年她扮演柳树，倒没看出这么有表演天赋。

　　关韶阳却皱眉，“你怎么来了？”总算知道放开我的胳膊。

　　听着倒像是杜薇不请自来。

　　杜薇娇怯怯的，“我担心新房子里气味太重对你身体不好，买了点竹炭包，可以吸取有害气体的，”又看向我，“珊珊，你是来看韶阳的吗？”

　　“我有事，”我真是多看她一眼都恶心，“先告辞了。”

　　“三三……”

　　“韶阳！”立刻就被杜薇叫住。

　　我连头都懒得回，上了车发动，一口气开出三条街，这才放慢速度。

　　吃红灯的时候电话响起来，居然是杜薇，“珊珊，我们始终是老同学，你干嘛走的那么急。”

　　真好笑了，不是她叫住的关韶阳？

　　我不耐烦的道：“你想要说什么？”

　　“明天你有时间吗？”

　　“没有。”

　　“那周一呢？”

　　“也没有！”

　　“珊珊，你不要这样……你还在恨我吗？”

　　快闭嘴吧！我一边默念“F”字头，一边冷漠的道：“我在开车，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