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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穷途末路(二) ...

  •   月影浅淡,逐渐虚弱,渐渐地沦为天空的一抹水影。
      晨光从山间挤出来,洒在茂密丛林间,带走夜里的露水,读书声朗朗,追着清风从前院冲到后院,忙碌的清晨,到处都能看到清扫的仆从,沙沙扫地声与整齐划一的读书声此起彼伏,繁杂而又热闹。
      一仆从低头扫地,一片叶子落在面前他抬头,被屋檐上瓦脊上反照的太阳光辉刺了眼,不由得抬起手挡在额头上,朦胧间,见到屋顶上坐着两个人。
      一青衣一蓝衣。
      仆从连忙低头,扑沙沙地扫地。
      屋顶上坐着的,正是冬青与山明。
      两人披着一身晨光,俯视这座被阳光催醒的云梦宫。
      “喏,你最近怎显得心事重重了?”冬青抱着剑,望着东方被重重云朵遮掩的金光,声音低沉而又暗哑问。
      山明不答话,安静如远处的青松。
      冬青回头,看了山明一眼,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准新郎,莫非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山明视线落在云层边沿的金光上,轻声问:“最近宫主,可有何吩咐?”
      冬青侧头:“你说是的是哪位宫主?”
      山明动了动唇,不语。
      冬青放开抱剑的手,将沉重的黑剑放到一旁:“南纱宫主为筹备婚礼准备回南山,常梦宫主曾提起,她想回荟萃山。”
      山明沉默。
      冬青伸了个懒腰,道:“看着这云梦宫欣欣向荣,不知为何,心情总无法平复。”
      山明沉声道:“倒是闲着的。”
      冬青笑道:“可不,过两日我又要过一趟北境,还想讨一杯喜酒喝完再走。”
      山明也笑了,嘴角染着浅淡的太阳光芒:“那就多留几日啊。”
      冬青顿了顿,摇头:“事与人违,无奈啊。”
      山明不再劝。
      两人静静地看着太阳从重重云层中挣扎出来,带着满身光辉压制着无辜的人间。
      一阵风从身后吹来,朱石停在两人身后:“大清晨的看日出么?”
      冬青与山明一同回头。
      朱石又道:“倒像是在谈婚嫁。”
      冬青与山明四目相对,登时寒光四起,两把剑同时挥向朱石。
      在底下扫地的仆从看得心惊胆战,嘴里嘀咕着:“打架也不能挑屋顶啊……”
      朱石如石像般安静地杵着,任由两把剑抵在喉咙,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眯眼望着完完全全地从云层间挣扎出来的太阳,不满道:“发什么疯?”
      冬青与山明缩回剑。
      三人站在屋顶,相对无语,太阳给这三人镀了一身金光。
      风吹得衣衫扑簌簌。
      半晌,冬青问:“你上来干什么?”
      朱石看了看山明,回到:“着墨先生让我上来看看。”
      山明随口道:“看什么?”
      朱石面无表情道:“不知。”
      冬青无奈地抖了抖剑:“既然不知,又何必眼巴巴地冲上来看呢?”
      朱石嘴角动了动,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脸色懵懂,反而让人不忍。
      山明看了朱石一眼,难得道:“许是上来看看,就知道了呢。”
      冬青脸色平静地扫向山明,“呵呵呵”连笑了几声,觉得这对话实在无趣,拿着剑转身就走了。他脚步轻盈,虽是走在屋顶上瓦砾上,屋顶下的人却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冬青走后,朱石望着山明侧脸,沉声道:“着墨先生说,有些疑惑,子温或许帮得上忙。”
      山明微点头,走到屋檐边沿,二话不说跳下去,蓝色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淡的影子,衣衫灌风的声音响了一瞬,蓝色的身影就落在回廊内,远去。
      朱石静静地看着被太阳半笼罩的云梦宫,半边光明半边阴凉,像是被某种无形东西阻隔劈开一般,割裂半阴半晴。
      朱石抽了抽鼻子,沉默地往回走。
      露水被太阳彻彻底底地蒸干了。
      后院回廊内,几盆秋菊开得灿烂,红的黄的紫的,迎风招展,得意洋洋。
      山明转弯,迎面遇上了匆匆走来的南纱。
      南纱正低头,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见她手中握着一封信,太过于用力,信件一角被握的皱巴巴的。
      山明停下脚步,南纱就来到了山明身前,她见到面前停着黑色鞋子,猛地停下来,抬头。
      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山明皱眉:“可遇上何事?”
      南纱喏喏,扬起手里的信,很快又颓然垂手,苦笑:“不是什么好事。”
      “嗯?”
      南纱抬手,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师兄寄来急信,老头子最近在京城不太顺。”
      山明静静地看着南纱:“你准备如何?”
      南纱转头,看向院子沉郁的绿植,看着被花草遮掩的丫鬟身影,摇头:“还在想。”
      山明顿了顿,轻声道:“若是,若是赶不及,婚礼延后如何?”
      南沙惊讶地看向山明。
      山明眸中含笑,轻声道:“成亲迟些办也无妨。”
      错愕一闪而逝,南纱神情恢复平静,笑了笑:“也好。”
      山明沉默。
      南纱挥了挥手中的信件,笑道:“我先回房间,想好后再告诉你。”
      山明颔首。
      南纱错过山明,两人擦肩而过,山明侧头,南纱心绪平稳,脸上平静无波,径自走了。山明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沉红的衣衫,绸缎上细致的繁花绿草,点缀着吉祥的小兽绣纹,长长的腰穗,镶着细碎的珠子。
      这身衣着,和常梦极其相似。
      极其华丽,张扬过分反而掩盖了复杂的思绪。
      山明皱眉。
      南纱直到在前面回廊转角,都未曾回头看一眼。
      坚决果断,像是将最后的犹豫都抛弃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
      山明收回视线,怅然若失。
      迟疑片刻,山明往后院花园假山而去。
      一路上,仆从安静地清扫,前院郎朗读书声,渐起渐落,随着一声沉闷的钟声,读书声停下来,再也听不见前院的动静。
      圆圆小石子砌成的弯曲小道上,两旁到半人高的绿植开着细碎的花朵,花朵抖啊抖,抖啊抖,娇嫩的花瓣落到草地上,花色朴素,在一片深绿中又格外显眼。
      山明走过小道,脚步停在假山前。
      云梦宫后院假山三人高,嶙峋山石堆积,上面布置着山道,甚至修着小亭,这山道小亭规模是寻常的一半,只可观看不可攀登,假山旁修着半圆的小池子,小池子旁是石桌石凳,一人半坐在石凳上,大半身子趴在栏杆上,正朝池子看得入神。
      山明走近。
      子温茫然回头。
      山明停下脚步。
      子温疑惑地看了看山明,收回视线再次沉溺在池子里。
      波光粼粼的水池,养着几尾红鲤鱼,鲜红的鳞片似闪着光,鱼儿加速飞蹿时,像血滴在相互追逐,山明走到石凳前,坐下。
      子温将手里的全部诱饵丢进水中,拍了拍手,坐正身体看山明。
      山明愣了愣,叹气:“劳烦子温先生再给我们看个日子……”
      子温笑道:“今年不合适,那明年五月可好?”
      山明疑惑。
      子温又道:“八字无相冲,月份宜嫁娶,盛夏万物繁茂,不急不躁又一年。”
      山明将剑放到桌面,道:“其实,我并非想问……”
      子温摇头:“南纱姑娘与常梦宫主手相一样,看不出前因后果,着墨先生问过我多回,我说不准,且等着吧。”
      山明沉默。
      子温又道:“倒是你,山明先生,近日忧心忡忡,不像喜事将近啊。”
      山明沉声道:“她醒来后,我是很高兴的,但前几日,我收到一些很糟糕的信件……”
      子温语气不急不缓:“是说醒来的南纱姑娘不过是另一个常梦宫主,是吗?”
      山明死死地盯着子温:“莫非是你……”
      子温摆手:“不是我,这信件,着墨先生也收到,倒不如说,是云梦宫所有先生都收到,我们都在等着你开诚布公呢。”
      山明紧皱眉头:“当真如此?”
      子温笑了,眼角纹路整整齐齐,开成三角状:“是也不是,谁也说不准,着墨先生对宫主身体状况那么了了解,却说不清楚修复虫,具体如何,许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山明握紧手:“是谁,在散播谣言?”
      子温反问:“你确定这就是谣言?”
      山明狠狠地盯着子温。
      子温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写出这种信的人,罗列的‘证据’可多着,知道的事情不少呢……”
      两人沉默。
      风吹着池面,泛起一阵阵皱纹。
      落叶杂草被席卷进池子里,像泛滥的无稽之谈,翻滚着翻滚着,陷入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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