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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谣言四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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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院角的蔷薇、金盏花尽数开放,温柔的风像是在骄傲地展示着自己所有物一样,轻轻晃动着花瓣柔嫩的腰肢,吹得人心惬意无比。
着墨坐在藤椅上,面前小矮桌上放着木筛子,筛子里,干枯的金银花草被风搅得不得安宁。
朱石从树上跳下,站在着墨背后:“悠永往西面去,子温北上,目前尚未传回任何与宫主有关的消息。”
着墨嗅着花干,淡然道:“知道了。”
朱石面无表情地继续汇报:“冬青已经抵达宁城,暗中潜入紫檀香内部,冬青信中道,正是紫檀香内部借云梦宫之名广招天下学子,目的不明,尚未有青旗消息。”
着墨放下手中的草药,看向院中晒着的草药。
朱石又道:“宣行来信,他所查到有关和合塔的消息与文灵所言分毫不差,但关于京中的局势,宣行道,国师现不在京中,大概二月前已离京,现下落不明。自范太傅入京后,朝中之事由范太傅处理,太子已经开始参政,目前季相爷权力日盛,远压国师。”
着墨扯起嘴角,冷淡道:“终究还是要牵扯上国事。”
朱石郁闷道:“自宫主决定不再问朝政后,云梦宫屈居一方,却被天下人认为云梦宫是衰落了,宫主此举,是搬起石头自损,让外人认为我们云梦宫好欺负!”
着墨回头冷冷地扫朱石一眼,朱石低头,缄默。
着墨从木筛中挑出几根杂草:“宣行可曾提到已甍九王爷的三公子?”
朱石诧异:“和合塔一事出,九王爷的三位儿子不是因为牵连暗藏兵力之事,欺上瞒下,合家被圣上就地处决了么?”
着墨丢掉那几根杂草:“圣上何时下了裁决旨意?”
朱石迟疑,良久,方皱眉道:“着实……虽传闻这三位皇室贵胄已被裁决,却未听过裁判旨意,也没有文书……”
着墨皱眉,回头看向朱石:“宣行信中也未提及此事?”
朱石沮丧低头:“未曾。”
着墨颔首,移开视线。
朱石回忆道:“倒是江湖组织紫檀香,冬青信中对其描述甚多。”
着墨抬头看向朱石:“但说。”
朱石沉声道:“几年前,紫檀香还是消息聚散流传的江湖组织,靠贩卖情报为生,但不知何时起竟与官府有往来,紫檀香主执香夫人居然是宁城太守的座上宾,为宁城太守献策,去年执香夫人还给宁城督军献计,败北狄草原部队。”
着墨疑惑:“何战役?”
朱石摇头:“只是场小战,那时沈将军还未驻守宁城,六王爷的谋反意图还未暴露。”
着墨站起来,目视前方:“一个江湖组织也要乱国事?虽知现在朝中形势艰难,却不知,竟难到如此地步。”
朱石板着脸:“这执香夫人并非一般妇人,几年前的紫檀香还只是个无人注意的江湖小组织,如今却闻名江湖,谈及紫檀香,无人不晓。”
着墨神色寡淡,兴趣缺缺:“也算有些本事。”
朱石叹气:“冬青现在独处其中,处境想必艰难。”
着墨站起来,端起木筛往前走,并下令:“让冬青持常梦令到异居,自然有人助他。”
朱石惊讶:“先生要调用云梦宫暗使?”
着墨走到院中开阔处,放下木筛子,用手拨弄着金银花草翻晒。
阳光灿烂,照在人身上,不一会儿,皮肤就滚烫起来。
着墨一边翻着花草一边道:“宫主布置多年,不用可惜。”
朱石沉吟片刻,提起另一件事道:“正是,丢失和合塔后,南部退守南隅,南方消停了,但闽南地区却还是常有海盗抢夺扰民,圣上已经调遣三皇子前往闽南一带督军,京中有人传言圣上是要放弃三皇子。”
着墨叹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朱石犹豫片刻,道:“我已让海上商队停止前往闽南海岸。”
着墨回头看朱石:“说起来,这商队的首领卫魏之很久未曾回云梦宫。”
朱石摇头:“他年初回过一次家,乐居村过年时还是十分热闹的。”
着墨颔首:“如今细数,竟已三年,宫主当初劝他领云梦宫的海上商队时,他还多次拒绝,没想到,在他手下的商队,三年暴利,远胜他的父亲。”
朱石神色黯淡:“但如今不得不缩减规模,去年宫主还说过今年要开拓西部的生意,不料,六王爷反,宫主遇上意外,此计划也只得搁置。”
着墨又从木筛中拣出一根杂草:“倒也不急,一年时间还长着呢。”
朱石闷声道:“但是江南钱庄经营不善,已经关了一家。”
着墨又扔出一根杂草:“关了也好,宫中正值多事,现今人手已不足,规模过大,难免捉襟见肘。”
朱石愤愤:“当年云梦宫可是罗网天下,如今只剩下江南之地以及常梦山的方圆寸土!”
着墨回头淡淡地扫朱石一眼:“失之,也将得之。”
朱石不语。
着墨拿起一旁的小竹棍翻动几下其他草药,站起身来,往藤椅走去,朱石跟着。
着墨回头看朱石:“宫中现在如何?圣上耳目可还留在云梦宫中?”
朱石又是一脸憋屈:“除了孟文驰,其他耳目已经撤走。”
着墨问:“几位山长呢?”
朱石难得地扯扯嘴角,笑道:“自无失塔出,他们已经心有疑虑,何况关于和合塔的传言各处均有,云梦宫持和合塔的消息已不如当初可信,连皇上都撤回耳目,他们自然也不会赖在宫中不走。”
着墨颔首:“明日琴赛结束,后日就安排送人出宫。”
朱石拱手:“是。”
着墨看向院门,问:“你又有何事?”
博正靠着关闭的院门,看着院中铺晒着的草药出神,闻言转头抬头看着墨:“见你们正忙,不便打扰。”
着墨又问:“何事?”
博正朝着墨走来:“着墨先生有舍弃学府之意吗?”
着墨微微一笑:“此话怎讲?”
博正黑着脸:“当初宫主遣散大部分学生之时,我便觉不妥,宫主走后,宫中更是无教化之氛围,自然而然地,有此念头。”
着墨颔首,并不否认:“确有此意。”
博正皱眉:“自我们来到云梦宫起,云梦宫便是天下第一求学之地,如今果真要舍弃此名吗?”
着墨移开视线,落在院中一棵树上:“山明也不同意,毕竟,在大家眼中,云梦宫是求学地,而我眼中,云梦宫只是云梦宫。”
博正瞪着着墨:“你可有办法说服山明?”
着墨看向墙角开放的蔷薇:“纵使现在云梦宫闭门谢客,逐渐淡出人们视线,但总有一日,它会重现人们眼前。”
博正冷笑:“你连我也无法说服。”
朱石瞪向博正,厉声喝道:“你是何意?”
着墨朝朱石摇头,朱石不满地瞪博正一眼,沉默。
博正笑着看向朱石,道:“字面意思而已,我们既是云梦宫一员,宫中之事,我们总该有置喙之地吧?”
着墨背靠到藤椅上:“你说得不错,遣散学生,弃学府之名,但我们并非搬离常梦山,云梦宫依旧云梦宫,当然,这只是下策,如今云梦宫面临四敌,明里暗里被针锋相对着,若坚守不难,我又何必心生退意。”
博正死死盯着着墨:“你如今还是不肯改变主意么?若是年初宫主未醒、山明未回之时,我还能听你一言,但现在,局势已发生转变。”
着墨双手交缠放到腹间:“却还未好转得足够让我退却此意。”
博正颔首:“也罢,这问题也只能留待时间给我们答案。”
话毕,博正行礼而退。
朱石绷着脸看博正开院门、出门、合门。
着墨侧头看向朱石:“还不去安排送客?”
朱石拱手,退下。
着墨转头看向院中晒着的草药,眉头紧皱。
伤宫主之人未出,宫主执念牵挂的事依旧云里雾里,局势,从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