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待月成双

11、夜长梦多（一）

　　常梦山位于群山之中，山并不高，但胜在平稳，在众山之中丝毫不失其气势。
　　山道两旁，林中飞鸟扑翅，流水潺潺。
　　南纱一言不发地跟在山明身后。
　　半山腰处，偌大的宫门出现眼前，山明却调转脚步，朝另一方向走去。
　　南纱不解：“你去哪里？门不是在这边吗？”
　　山明低声道：“去后门。”
　　南纱疑惑：“你是宫中之人，为何不走正门走后门？”
　　山明回头看南纱，解释道：“云梦宫闭门谢客，门房应该不在。”
　　“……”
　　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
　　南纱莫名地被说服。
　　通过小林子绕到云梦宫后面，转几圈后，南纱连路都找不到，诧异地盯着山明的后背，他径直朝前走着，每一步都极其谨慎，见南纱停下来，方道：“这是阵法。”
　　“为何如此麻烦？”
　　“宫主闲着没事，便在后山处设一个大阵法，后门这是阵中阵。”
　　“难道常有外人没事闯进后山玩玩吗？”
　　“我们从未见过，后山这阵法已经存在三百年，附近的村民都不会轻易靠近。”
　　“云梦宫的建立历史不是才三百年么？”
　　“别说话，进去！”
　　南纱闭嘴，将所有疑惑都吞进肚里。
　　一阵迷雾中，一只手探过来握住南纱的右手，温暖从掌心传递过来，南纱正要挣脱，山明轻声道：“山雾起了。”
　　南纱停住挣扎，仔细听着山明的动静：“这个时间？”
　　山明却不再说话，牵着南纱往前走，迷雾中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南纱对阵法毫无研究，只觉恍惚间，就见到一片空旷处，一座小小的门镶在石壁间，石壁很高大，一眼看去给人一种直向天边延伸的错觉。
　　南纱仰头看着，山明放开南纱的手，上前敲门。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洞内探出来：“连先生？”
　　山明颔首，门大开，一个矮小门童站在门旁：“着墨先生常问连先生是否回来了。”
　　山明一边进门一边道：“我去和他说。”
　　门童提醒：“着墨先生现在应该在后园子里。”
　　“嗯。”
　　待南纱也进门后，门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山明带南纱往后园走去。
　　南纱不时回头看向那门童，只见他关好门，熟练地上三重门闩，然后走到一旁的小亭子里坐下，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正认真地看着。
　　这么容易就进来了？不是该有门禁吗？
　　见到南纱频繁地回头，山明纳闷：“南纱姑娘还有何事？”
　　南纱微怔，回道：“嗯……赵大哥还在山下等我，能送一封信下山么？”
　　山明皱眉，轻声道：“自然可以，云梦宫有专门的信差。”
　　南纱顿时沉默。
　　片刻，南纱实在忍不住，仰头看山明：“云梦宫如今不是闭门谢客吗？”
　　山明疑惑地看着南纱：“姑娘是客么？”
　　“……”
　　南纱竟无言以对。
　　山明想了想，道：“姑娘是探亲。”
　　南纱好奇：“云梦宫从不拒探亲？”
　　山明点头：“正是，因此，宫内常有各种奇怪人士出入，宫主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
　　南纱看向路旁种着的花草，突然很想要见上这位宫主一面。
　　山明看着前路：“我带你去见着墨，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他。”
　　南纱踌躇：“宫主……是遇上刺客吗？”
　　山明皱眉，摇头道：“不清楚。”
　　南纱低头道：“我听赵大哥说，京中传闻宫主遇刺，生死不明。”
　　山明转头看向南纱。
　　见山明停住脚步，南纱也跟着停下来，仰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山明。
　　山明肃容，紧紧地盯着南纱双眼：“你师父究竟有何打算？”
　　南纱坦然地对上山明的视线：“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云梦宫不能倒。”
　　山明转回头继续往前走，沉声道：“云梦宫不会倒。”
　　南纱沉默，安静地跟着山明。
　　山明重复一句：“云梦宫不会倒。”
　　南纱郁闷：“我知道。”
　　一路无言。
　　路上偶遇几个侍从，各忙碌着，见到山明纷纷停下来行礼，待山明走过后又脚步匆匆忙着执行手上的工作。
　　风吹得葡萄藤架上的叶子来回晃动。
　　一人站在葡萄架前，黑色背影，木簪，泼墨发丝，暗红的腰带，袖口处绣着暗红的火纹。
　　着墨拿着剪刀在修剪着架子上藤蔓植物的叶子。
　　山明看着着墨那黑色的背影，笑道：“我回来了。”
　　着墨侧头，颔首，将手中那片叶子剪下来，这才转身看山明：“自我送信给你，到你今日回来，竟花了足足三个月。”
　　山明耸耸肩膀，无奈：“途中太多不长眼的人。”
　　着墨看向南纱：“这位姑娘是？”
　　山明正想开口，南纱忙抱拳抢先道：“师兄久未来信，师父差我来探望，师兄正是青旗。”
　　着墨一副了解的表情，道：“真不凑巧，青旗两月前前往崇明城处理一些小事。”
　　山明疑惑问：“何事？”
　　着墨拿着剪刀走向树下的石桌前，将剪刀放到桌面，伸手作请状请两人坐下，随后坐在一侧石凳上：“崇明城有人借着云梦宫之名招纳文人学士，但自三月前宫主沉睡后，我便下令遣散部分学有所成的弟子，让他们各自归家自学，虽然仍有部分学生留在宫中，但宫中已经闭门谢客，不可能再在千里之外的崇明城招纳弟子。”
　　一位侍女端着茶水上前。
　　着墨看着冒着热气的茶：“青旗听闻此事，自荐下山调查，因宫中人手紧缺，我便应允让他下山，但是，这两月来，也未曾收到他的来信。”
　　南纱心下一紧：“莫非师兄出了意外？”
　　着墨微微一愣，摇头道：“这个……我也曾有此怀疑，正好冬青在崇明城附属的沿河镇，我托他前去去探访，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
　　山明皱眉，问：“冬青兄在沿河镇？”
　　着墨端起茶杯，悠然道：“他妹妹成亲，一月前就下山。”
　　山明紧张兮兮地盯着着墨：“你不会是让我回来留守云梦宫吧？”
　　着墨放下茶杯，笑道：“正有此意。”
　　山明怒道：“这山上鸟不拉屎的地方谁要来！前有机关后有阵法，谁能闯得进来！”
　　着墨看向南纱，下巴一抬一低间，道：“这不正是进来了么？”
　　南纱一愣，随即笑道：“确实，宫主沉睡，总会有无数人想要探清消息，想尽各种办法闯进来，特别是京中的各位。”
　　着墨满意地朝南纱点头，道：“云梦宫情况未明，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明了，偏偏云梦宫无法拒绝，十天前，天子已经送来两位大人，说是探望未来栋梁，实则试探云梦宫。”
　　山明恨得咬牙切齿，蠢蠢欲动：“我去赶走他们！”
　　着墨耸肩，一脸无所谓道：“随便。”
　　听到这么敷衍的回答，山明不敢妄动。
　　着墨随即转头看南纱：“听闻青居居士已经出山。”
　　南纱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帝三请，师父说不好再拒绝。”
　　着墨不予评价，仅回一个字：“哦？”
　　尾音婉转，疑在其中。
　　南纱笑道：“大概是等待着东山再起吧，旁人的心思总是难料。”
　　着墨一脸怀疑地看着南纱：“姑娘当真只是为了看一眼青旗？”
　　南纱摇头：“师父所命，不得不来，师父意思是希望宫主转危为安，云梦宫不出意外，继续庇护下一代呼风唤雨之士。”
　　着墨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姑娘本意不想来？”
　　南纱转头看向四周：“四处游荡，也无何不可，本以为云梦宫人多，必定事杂，如今看来，倒也可以暂住。”
　　着墨又端起茶杯：“那就勉强姑娘暂住几日。”
　　南纱试探问：“宫主她，究竟发生何事？”
　　着墨面色古怪，再次喝一口茶：“宫主之事，旁人又如何能揣测？”
　　南纱惘然地看向山明，山明一副不在状态内的表情，再看向着墨，着墨已不愿再多言。
　　这云梦宫，各种古怪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