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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伺机而动(二) ...

  •   浅淡的天,炽烈的阳光如陈酿黄酒般斜斜地撒到喜相逢客栈门前。
      来往客人踩着阳光进进出出。
      围池站在门前,看到南纱走进客栈,才转身离开。
      堂内,几个外地人围着当地人听景城的故事,听到从前梅家盛况时,南纱脚步微怔,被人群围着的中年人恰好说到商贾买卖,那时梅家商行铺了几条街,人人以“梅”姓为荣,南纱踩上楼梯时,说话人语气转变,又说到了梅家兄弟阋墙家道中落,惹起外地人的一阵阵唏嘘。
      南纱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转头往下望,只见讲故事者和听故事者俱垂首顿足,似亲身经历了一遭家境巨变,惋惜得如同故事中人。
      南纱收回视线,踏上走廊,往房间走去。
      故事中人,心神俱疲,只不知,他正藏身何处,是否有师兄遇刺案的关键性证据。
      梅大公子。
      南纱思考着,抬手推了推房门。
      门没开。
      想起钥匙在山明身上。
      但门似乎是从里面闩上的。
      南纱皱眉。
      门突然开了,山明站在门内,放下拉开门的手,伸手向南纱。
      南纱怔怔地看着山明,被山明拉进房间,山明顺手关门闩好,回头,不悦问:“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
      南纱愣愣道:“在想开门怎的是你。”
      山明双手抱胸,斜斜地暼南纱一眼:“你想是谁?”
      南纱晃了晃脑袋,苦笑:“一时没反应过来。”
      山明眉头紧锁,定定地审视南纱:“你在见钱师爷的时候遇到什么了吗?”
      南纱偏头:“很顺利。”
      山明不解地看着南纱走到窗前长榻,脱鞋坐到榻上,盘腿盯着面前的棋盘,山明走到圆桌前倒了杯水,递给南纱。
      南纱毫无反应。
      山明的手往前递了递,南纱疑惑地看着水杯,片刻,才接过杯子,一言不发地喝光,将杯子递还山明。
      山明放下茶杯,走到榻前坐到南纱对面,问:“当真无事?”
      南纱抬头,望着山明:“其轩如何?”
      山明随意地扫一眼棋盘,黑白子相互撕咬,谁也不让谁,看起来似乎是昨夜的残局,山明顿了顿,道:“其轩为人雇佣,为东家来的景城。”
      南纱拈起一枚黑子,轻声问:“他的东家是谁?”
      山明提起白子,按在黑子旁边,道:“前国师。”
      南纱探向棋罐的手微顿,瞪大眼睛望着山明。
      山明指了指棋盘。
      南纱盯着山明刚才放下的白子,问:“当真要走这里?”
      山明颔首:“是。”
      南纱提起一枚黑子,道:“你放弃反攻,便会遭到屠城。”
      山明笑了笑,道:“不至于吧?”
      南纱不语,她将黑子按到棋格上,看向山明:“前国师当真在景城?”
      “是的。”
      南纱蹙眉。
      山明不在意地将一枚棋子挨着白子放下,轻声道:“其轩不曾想过我们会来,说国师是为了了结旧事而来。”
      南纱暼山明一眼:“他想如何了结?”
      山明摊手:“其轩没说。”
      南纱压下一枚黑子,沉声问:“你们打了一架?”
      山明挑眉:“江湖人,难免刀剑相向。”
      南纱偏头:“侠士刺客,天下大害。”
      山明笑道:“未必过于武断。”
      南纱放下一枚棋子,堵死山明的去路,道:“无可救药之时,这些人当挽颓危之势,天下太平,这就是祸端,而无可救药,何不是害入深处,以毒攻毒,喏,你的白子休已。”
      山明丢下棋子,并不在意道:“让给你罢了。”
      南纱扬起嘴角,双手撑着下巴,眼睁睁地盯着山明:“如何,可受伤了?”
      山明摇头:“不至于。”
      南纱怅然道:“这国师,为何天下琐碎都与他有关,他要坏到何程度?”
      山明伸出手,挑起南纱下巴,调笑:“如何?想一刀捅了他么?”
      “这刺客堂,行事就犯众怒……”南纱皱眉,定定地看着山明的手臂:“不是说没受伤么?”
      山明缩回手,扯了扯衣袖:“皮外伤。”
      南纱站起来,走到山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山明:“伸出手。”
      山明静静地看着南纱,两相对视,山明败下阵来,他抬起手,南纱怒气冲冲地掀开袖子,一道丑陋的伤痕盘踞在手臂上,皮肤结着一道血痂。
      还好只是皮外伤。
      南纱细细端详,片刻,鼻子微动,嗅到一股子药味。
      是着墨调制的创伤膏的味道。
      南纱放下心来,松开手。她看了看山明,又转头望向窗外:“你说,国师是为了了结旧事,是为了梅家大公子而来?还是为了向梅大公子道歉而来?白衣鬼是为了引来我们?还是江湖崛起的先声?阴谋诡计之下,师兄又算得了什么?人命又算得了什么?钱师爷的心愿又该如何了?这人,为何如此纠结而麻烦?”
      山明仰头,看着南纱那张平静而带着疑惑的脸,手抚上她的脸:“你可是在后悔?”
      南纱低头,对上山明的视线:“后悔什么?后悔醒过来么?”
      山明心下一咯噔,不语,脸上表情凝滞。
      南纱皱眉,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是应该后悔的。”
      山明板着脸。
      南纱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头疼。”
      山明手上用力,南纱顺势倒在山明怀里,他的手指按上南纱的太阳穴,轻轻地按着。
      南纱看了山明一眼,闭上眼睛:“这纷杂,总该有个源头。”
      山明沉声问:“你认为源头在哪里?”
      南纱闷哼一声:“问国师。”
      山明不语。
      南纱又道:“其轩,可曾说起江岚县,当日国师可是,也在江南?”
      山明手指微用力:“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南纱眉头死死地纠结在一起:“在的话,他应是最为了解圣意,在宁城与我们周旋,随着我们现身江南,那时候,先帝以江山之托压在师父头上,师父临危而出先帝听从师父意见,君臣之间信赖空前,师父对国师并无好感,何以,师父委托我游走江南,他却也在呢?那位前太子,走得实在蹊跷。”
      山明抬手,捂住南纱的嘴:“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南纱翻身,枕在山明腿上,沉声道:“若以后都没机会说了呢。”
      山明皱眉。
      南纱闭着眼睛,轻声提醒:“双星和孤霞走了,人来去都甚是突兀,二三十年的成长,不过一抔土,去了便是去了。”
      山明不悦:“你不可如此想。”
      南纱蹭了蹭山明的腿:“实在忍不住,可气。”
      山明揉了揉南纱的头发:“气什么?”
      南纱脸朝下,压着山明,嘟囔:“就是气。”
      山明微叹气。
      南纱闷声道:“气他们将天下法则视为儿戏,气无恶不作,气总有人前赴后继地要去拯救天下苍生,可气,可恨,又可怜。”
      山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南纱的头发,他转头望向窗外:“你呢,你本意想做什么呢?”
      南纱顿了顿,浑身僵硬,愣愣地说不出一个字。
      山明疑惑地俯视南纱:“想做什么?”
      南纱叹气,脸朝上端端正正地躺着:“想见其轩。”
      山明认真地看着南纱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更多情绪,无果,山明问:“想和他说什么?”
      南纱眼皮轻轻一翻,扫山明一眼,嘴角扬起,轻声道:“和他说,为何不愿跟着青旗师兄入京,为何当日在崇明城费心劳力地救下师兄,当个小书童照顾了那么久,却又轻易转身离去,侠士,和他可不大搭啊……更想问他,他和他的高亭师兄关系如何?他和国师之间有何约定?北狄一战中,他可曾见过双星,还有,双星最后走得如何?”
      山明叹气:“要如此掏心掏肺地两相对话,难怪他不愿意见你。”
      南纱嘴角抽搐:“他可直接说了不愿见我?”
      山明用力戳了戳南纱的额头:“你现在可是失落?在你的未来夫君怀里,为了见不到另一个男人而失落?”
      南纱撇嘴:“反正你知道前因后果。”
      山明沉声道:“我不高兴。”
      南纱睁开眼睛,似有若无地扫了山明的手臂一眼。
      山明登时噤声。
      南纱轻声道:“以后,千万别受伤了。”
      山明不语。
      南纱又道:“你们江湖人就是爱打打杀杀,明明靠着嘴皮子能说下来的事,却非要刀剑相向斗个你死我活。”
      山明笑了笑,道:“因你是女子,旁人才愿意听你说话,男人之间,只有打一架才能好好地说话。”
      南纱沉默。
      山明移开话题:“你明日准备如何?”
      南纱翻身:“找梅大公子。”
      山明淡淡地“哦”一声,他背靠着榻背,手指轻轻地拍着南纱的背,似在引导小孩子入眠,转头,窗外阳光很好,照在屋顶瓦砾上,闪闪发光。
      午后绻眷慵懒。
      山明的脸色沉重,思深忧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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