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长恨》此东隅

5、第五章

　　之后有的时候陈亦萱偶尔会打电话给我，通常都是抱怨任课的老师有多么的麻烦，一个人在电话那头说很久。两个人却很少见面。就这样保持了快两个月之久。
　　那时已入冬，还有半个月便是元旦。即将跨入2006年。
　　陈亦萱大概有两个星期没给我电话了，再次接到电话时，她似乎有点歉意：“最近忙着准备晚会的节目，实在太忙了。好久没打电话给你了。”
　　“没关系的。”
　　“晚上出不出去吃个夜宵呢！”她提议。
　　“也可以。”

　　晚上见面的时候，已经两个月未见的陈亦萱却依旧没变，她手里抱着一本书，我的《爱弥儿》。她撇了撇嘴，有些无赖：“实在不好意思啊，真的太无聊了，当厕所读物大便都不太顺畅了。”
　　我忍住笑出了声音。
　　“笑什么笑嘛！”
　　“笑你可爱啊。”我回答。
　　她像是吃了一惊，竟有点羞赧。
　　之后她提议要去一家烧烤摊吃烧烤。也不知道那根线搭错，陈亦萱要了几瓶啤酒，非要说和我拼酒量。两瓶下肚之后，她就已经微醺，一个人坐在那里傻乐着，大声的唱着歌。
　　我把她扶起来，说：“我们走吧，你已经醉了。”
　　“醉什么醉！我才没醉！你喝多了吧！嘿嘿嘿嘿嘿……”
　　我摇了摇头，把她直接抱起。她歪歪斜斜的倒在我怀里，还不住的唱着歌。
　　艰难的送到她的寝室楼底时，她已经完全瘫在了我的怀里。
　　我摇了摇她，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问：“天亮了？”
　　“亮个鬼，到寝室了。”
　　“哦哦哦，我和你说个事啊。”然后又傻笑了起来，“跨年晚会一定要来哦！有惊喜哦。”
　　“好的，我会去的。”
　　她像首领般点点头，然后站挺身子，东倒西歪的走进了寝室。

　　31日的晚上，我正在家里吃完饭洗碗时，接到一个久违的人的电话。
　　苏塔。
　　“喂……”突然心就乱了开来。
　　“卫霖。”她声音很轻，“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什么？”我有些震惊。
　　“不知道为什么，想来找你一起跨年。”
　　“我来找你。”
　　我立马放下洗了一半的碗，套上外套出了门。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莫名的心慌，想见又不想见，真是一个矛盾又矫情的心情。
　　从我的租屋到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脚程，我到达学校门口时，便看到了苏塔。
　　她的头发已经养长，穿了一条黑色长裙搭一件咖色短毛衣。见我走来，也拖着行李上前迎我。走到我面前时，苏塔站定对我抿嘴微笑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说实话，我有些惶恐。
　　“你好像很惊讶。”她偏头笑着，“早就想来了，一直没有机会。就像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声谢谢，也没有机会说一样。谢谢你。”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我，“礼物。”
　　我接过来，川端康成的《雪国》，我问她：“怎么突然想起跑来看我，还送我礼物。”
　　“大概你代表了我的过去吧。我的现在和未来已经暗浊不堪了，也就只有过去还是澄清的。送礼物时因为你去年圣诞节给我寄了那根你拉断了的琴弓，我很喜欢，却想不出能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能够送你就一直搁浅了，这次就当我还你一个人情。”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面对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或许苏塔不觉得，但我只是她的芦苇，却不是她的救生圈，谁也救不了谁。而苏塔抓住了我，却让我陷入无尽的泥沼之中。
　　“你吃饭了么？”我问。
　　“还没，坐了一天多的火车了，有些累。”
　　“那我带你去吃饭吧。”
　　我们就那样并肩走着，彼此都不说话，气氛沉寂的可怕。

　　吃完饭，我们开始漫无目的逛街。彼此相顾无言，我走在前面一些，她跟着我。
　　突然她停了下来，我转头看她。她说：“有些想吃甜筒了呢。”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么冷的天，小心感冒，别吃……”话说到这时，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好像一年前的那个冬天，我也是同一个女孩一起肩并肩走在街上互相没有话，然后她对我说：我想吃甜筒了。这一刻，我突然不可遏制的疯狂的想念陈亦萱。
　　“那就不吃了。”她低头。

　　“跨年晚会一定要来哦。”想起一周前陈亦萱对我如是说。
　　我惊了一下，看了看表。已经7点半了，晚会已经开始了一个小时。突然我就焦躁了起来。对苏塔说：“你住的地方定了么？我帮你去找宾馆吧。”
　　“啊？也好。”她显得有点惊讶。

　　我在学校旁边的小宾馆给苏塔定了一个房间，并帮她把行李搬到了楼上房间里。
　　我对她说：“过完今晚就2006年了，提前祝你2006年快乐。新的一年了，就不要再去囿于往事了，向前看。我们的路还都很长，学会放下。”
　　她表情很是悲伤，垂着眸子。而我却等不了了。
　　我转身拉开门，她突然从后来抱住了我，轻声说：“不要走。”
　　我把她的手轻轻从腰上拿下来，没有回头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逃一般出了宾馆。

　　等到我到达礼堂时，恰巧陈亦萱和一个男生并肩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我时，有些兴奋问道：“你看我的表演了么！”
　　我喘着气，说：“对不起……”
　　她扯了嘴角，转过头不看我，对旁边的男生说：“学长，我们去吃夜宵庆祝庆祝吧。”然后从我身边走过。
　　我愣住，呆若木鸡的在原地站了好久，冷风把我的脸吹到了麻木。从礼堂里陆陆续续出来了更多的人，有个认识的同班同学看到我很是惊讶，问道：“卫霖，你站这儿干嘛？”我一惊。是啊，我站着干嘛！于是掉了个头往我和陈亦萱一起去吃过夜宵的那个烧烤摊跑。
　　我猜的没错，陈亦萱果然在那个里面。和那个男生一起，正肆无忌惮的喝着啤酒。我跑了进去，把她的杯子夺下，说：“别喝了，不能喝还喝。”
　　“你管我！”她大吼一声。
　　“对不起，听我解释。”
　　“不好意思！不想听！你快走开！”她很是恼怒。
　　我心里发狠，直接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拉，她边挣脱边喊：“你有病啊！”我不理会她，拽着她一直向前跑。
　　一直跑到市区的一个广场上才停下，此刻广场上全是等待着跨年倒数的人。
　　我们两个相视对望着，我说：“陈亦萱，对不起。”
　　“道歉没用。我不接受。”
　　“今天发生了点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啊？你朋友被车撞了，还是你同学生病了，还是你喜欢的那个谁谁谁来找你和你跨年了啊！”
　　我愣住了，看着她。
　　她带着哭腔，表情很是难看，说：“我猜是第三个对不对。”
　　“我……”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解释了。”她打断我，“我今天真像个傻帽。我还对台下的人说：‘我下面这首歌送给在场的一个人，希望他可以明白’，结果呢，结果他妈的根本就没来。你在逗我呢！算了！是我自作多情！”陈亦萱已经哭成了泪人，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她，说：“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只是我不敢承认而已。”
　　她转过来看着我，脸上还挂着泪勉强露出了微笑说：“我原谅你了。你也不需要解释了，解释不过是为了粉饰自己犯的错，我无条件原谅。”
　　我把她拉到身边，一把揽住。身子很小，就像抱着一只小猫。
　　突然她推开我，说：“完了，我把学长忘在烧烤摊了，还有我的吉他。”说完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喊，“你在这边等下我，别走啊！”

　　过了一会，她抱着吉他回来，我问：“你学长怎么样了。”
　　“别提了。”她愤愤不平着，“人早走的没影了，我吉他就给我丢在那里了！果然学长是最不靠谱的。”
　　我笑了笑说：“我也是你学长啊，陈同学。”
　　“你也不靠谱！说好的来看我表演呢！”
　　“现在表演也还可以呀，只表演给我一个人看不是更好。”
　　她点了点头，坐在了花坛边，开始低头拨弦。
　　“The Police的《every brearh you take》。”
　　原本由贝斯弹的有些摇滚的曲子居然被陈亦萱改成了和弦，抒情缠绵，她缓缓的唱着，眼睛闭着，很是动情。唱完她抬头对我说：“你明白么？”
　　“bolong to you么？”我笑着说，看到她突然脸就开始绯红。
　　“再给你唱首，新学的。”她转移了话题，说完开始拨弦，The Beatles的《In my life》。
　　结束她问，“怎么样！”我还没有回答，又开始弹下一首，就这样一直唱着。唱了很多首，陈亦萱似乎完全投入到里面了。我就那样静静看着她，时间仿佛都静止在这一刻。
　　突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开始倒数“5,4,3,2,1”，然后“嘭”的一声天空炸开无数烟花。
　　陈亦萱跳了起来，揽住我的脖子，笑着说：“2006年快乐！！”
　　我在她耳边说：“06年快乐。”

　　第二天我去找苏塔，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开。询问了柜台才知道，苏塔一早就退房了。
　　我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才看到早上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苏塔。
　　新年快乐。我先走了，不用送我。
　　这样也好，我居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