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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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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后,很快就迎来了寒假。
寒假在家每天更是三点一线的生活,早上8点起床,跑步,看书,吃饭,练琴,吃饭。百无聊赖了几天后,我给苏塔发了一条短信:出来走走?
过了好久都没有回复我,心里有点失落感。
到了晚上才收到苏塔的短信:嗯好啊。
我迅速回了过去:那明天下午2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苏塔于我,是我的初中兼高中同学,再深入一些来说,便算上是我喜欢了6年的女生。文静类型,喜欢看一些张爱玲、席慕蓉的书籍,还会写一些小段子。那个时候,学校有个校刊,苏塔便是常客。我记得那时候她登在校刊上一首小诗,至今难忘。诗的末了,苏塔如是写道:“无那尘缘容易绝/何况已是他年”
第二天,我准时到了我们的高中学校门口,向来准时的苏塔却没见人。
高中毕业后,我每个寒暑假都会约苏塔出来到高中的学校走走,她也不会拒绝。两个人就那样东聊西聊的,围着高中的学校走很多圈。通常都是聊一些大学的事,高中的事,还有高中的变化。她常常会用略带惊讶的口吻说:“诶,篮球架换了新的了呀。”,“我们的教室桌椅都换了呢。”诸如此类。
等了大约快半小时,苏塔才出现。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风衣,映衬着面色有些苍白。她把原本齐腰的长发竟然剪短到只盖住耳垂的地方。我不由有些吃惊。
“你迟到了好久啊。”她走进时,我说道。
“对不起。”声音很轻,笑容也笑的甚是难看,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没关系。我们走吧。”
我同她走了几步,实在没有忍住,问道:“你的头发怎么剪短了,你还是长头发的样子更好看。”
她缩了缩头,把半张脸都缩在了围脖里,没有多言。
气氛与往日出来玩时,有点尴尬。往日里,她都是挂着微笑,两个人东聊西聊的,不会太躁也不会太静。而今日,静的可怕。
我手插在口袋里,和她并肩走着。
路过我们曾经的班级时,我开了口打破了宁静:“看,我们以前的班级。还是和以前一样。”语罢继续向前走着。走了两步却发现苏塔并没有跟上,我回过头,发现苏塔蹲在原地抱着自己,身子一颤一颤的。
我吃了一惊,快步走了回去,也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我有些焦切。
她“哇”的一声爆发出来,开始不停的啜泣。无论我怎么询问也不回答,我只得把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苏塔就这样蹲着哭了半个小时多,才缓缓抬起头。此时的她已经布满泪痕,面色通红,围脖上也全是泪水。
“怎么了?”我低声。
她转过头,愣愣的看着我,看了好久,才吐出了几个字:“不一样了……”
“什么?”我有些无措。
“齐远,不在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我惊了一下。因为在我所能知范围中,苏塔与齐远并不很熟悉,从未见他们交谈过。而如今苏塔恸哭,却说出了“齐远”两个字。
“什么?”我终是不相信我的耳朵。
“我和你说了,你一定会看不起我的。”她想了好久才这般说道。
“先起来吧。”
“恩。”她轻声应了下。约莫是蹲了太久的缘故,她起来时候有些踉跄,我赶紧扶了一把,把她扶到了最近的一个长椅上。
她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力,眼睛里还盛着泪光。
过了晌久,她似乎平静了一些,缓缓开口,语气很轻,“你一定不知道吧。”
“恩。”
“我们高三在一起的,是不是有些惊讶。”
我吸了一口气。
“好像班里大多数都不知道。我当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处于什么想法,或许这样才能更好的全身而退吧。在齐远去世前,我们都还是男女朋友关系。可是,我对不起齐远,太多太多了……”
说完她又掩面开始哭泣,小声的抽泣着。我紧忙凑近她,却又只能不知所措。
“齐远……是因为我而死的。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想我这辈子也无法释怀了……啊啊啊,为什么!!”她捂着脸,声音闷闷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身子也往下瘫下去,好似用了全部的力气。我急忙扶住她,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手,彻骨的冰凉。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又稳定下来。
“我和齐远上了大学之后就变成了异地恋。我在天津,他还在北京,其实很近对不对。可是可是……两个人相隔的太久了,爱他的心就会散了。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他一定不知道,我在学校……其实……还还交了另一个男朋友。”
我脑子嗡了一下,彻彻底底的呆住了。
“其实我在高中之所以和齐远那么低调,因为很多男生追我,我很享受那种感觉,我怕……我怕别人知道我有男朋友就不愿意再来找我了。我上大学也是这样的,我享受和男生暧昧约会的过程……就像我和你,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却很享受我们之间的暧昧,保持着这种感觉让我很入迷……”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我感觉到了寒气从脚底的延伸,脑子突然凌乱成了一团理不清的线。
“我和不同的男生约会着,最后没有挡着一个男生的攻势,同意了下来。而齐远那个时候,我居然早就把他忘在了九霄云外。我却不知道他随时随地都惦记着我……我真是个人渣……”她边说边抹去了脸上不断流下的泪水,“他出车祸的那天,其实是他开车来找我的,那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两周年纪念日。可是我全都忘了!噢!我都忘光了!我和我新交好的男友出去约会,他打我的电话我一个都没听见,一个都没接。最后我回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质问我为什么不接他电话,问我去哪里了。他发了好大的火,我气的和他吵了起来,结果结果结果……电话突然就断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和他争吵的时候,他在高速公路上。他……都是因为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僵在那里,任由苏塔放肆的哭。
那天一直到天色已然全黑,我们都还坐在长椅上。寒风把我整个身体都吹得冻僵,从外及里。
她说:“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这几个月来我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的人,我已经快被逼疯了。你就像是我溺水时的一根芦苇,抓住了,虽然无法改变任何,至少我的心里好受很多。我没有一刻可以停止自责,好像背负了一个沉重的十字架。而这个十字架,我终究放不下。”语罢,她垂下眸子,站起身来,没有告别就这样动身走远。我坐在原地,一直到她的身影从我的视线中模糊,消失。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我深吸了一口气,起了床轻手手脚的穿上衣服,出了门。
一月的深夜,冷的让人无法停留一秒。我被冷风肆意割着皮肤,脸冻到没有知觉。一直沿着一条河堤疾步的走着。我不知道我在干嘛,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走了好久,我突然听到一声烟花爆炸的声音,绽放于天空,转瞬即逝,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我停下脚步,凝视着暗沉的天空好久。
我握紧了双拳,想要拼命的呐喊,却终究在嘴边泄了气。
就好像小时候,我一直认为世界上会有怪兽,而我可以拯救世界,鼓起勇气和大人说起,却被他们无情的嘲笑时的心情一般。如同信仰一般的物质,被推翻了就会怀疑整个世界。
总之,那一晚有一种存于我心中很久的物质破碎陨落,不复存在了。如同那枚烟花。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我去参加齐远的葬礼,他照片上灿烂的笑容。
和齐远一样,我的青春唐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