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光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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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月圆。
南楚二皇子刘彦携随从来到北旸，与北旸国君于皇宫内设宴，刘彦与北旸众臣赴宴。
宴毕，刘彦驱车出宫，只带一护卫，往长安城内丞相府去。
月色如水，疏星点点。
车在相府门前停下。留言走下车来，便听见了琴声。
“这是谁在弹琴？”刘彦向迎面走上来的仆役问道。
“正是我们慕小姐。殿下请——”
刘彦眼中缓和了几分，往院内而去。
相府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水榭楼阁隐藏在深沉的夜色里。屋内，慕泠歌抚着琴，茶壶上蒸腾上袅袅蒸汽。
刘彦首先看到的便是那烛光下独坐而抚琴的身影。
听到刘彦的脚步声，她站起身来，朝着刘彦行了一礼。依照心中演习过无数次的语气和动作，请他坐下，斟茶。
看到她的容貌，刘彦神情一滞。
没错，就是她。三四年过去，及笄之年的她退去了当初的几分天真，虽只着淡妆，眉目间也是一份清丽的美。
屋内的几个丫鬟退了下去。留言身后的护卫，将慕泠歌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也退了出去。
“方才进府时听得慕小姐琴声，甚是动听，恍若山涧清泉一般。”
慕泠歌嘴角挂着微笑：“殿下实在过誉。”
刘彦继而又道：“多年未见，不知慕小姐可还记得故人？”
“那年并不知殿下身份，且当日殿下您来去匆匆。今日一见，只见殿下器宇轩昂，实是英才，我一时并未识得，是该请罪，”慕泠歌端起桌上的茶杯，“殿下方才赴宴，那我便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见她喝了茶，刘彦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慕小姐竟也说这样奉承的话。”
慕泠歌轻笑道：“殿下应知战国时齐国有个唤作邹忌的。他的妻妾和客人皆道他比城北徐公美甚，邹忌见到徐公后方自愧不如，知道其他人说的都是奉承话。殿下正如邹忌‘形貌昳丽’，却没有徐公那样的人能和殿下相提并论，那其他人说的可不都是大实话么？”
刘彦听得此话，不由大笑。慕泠歌也随他笑起来。因慕翊谨先前叮嘱过，她的余光只是匆匆滑过一边放置的一处屏风。
屏风后，慕翊谨数着时辰，轻轻打了个手势，几个人慢慢拔出了刀。
“我到不知，慕小姐十几年身处深山，倒是饱读诗书，绣的满腹经纶。”
“殿下又过誉了，我不过是读过几本书，略识得几个字。”慕泠歌说。
“其实，我此次来——”刘彦方要说什么，突然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想要撑着桌面站起来，却四肢无力。
屏风后面，一众人听得动静，立即从屏风后面跑出，长刀抬起——
刘彦抬头，眼中看到刀刃映出的森森寒光，无奈没有一丝力气，只得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慕泠歌却是不知慕渊的安排，心里陡然一惊，霍的站起身来。
“泠歌，不要看。”慕翊谨绕到慕泠歌身后，将她的头转过来，按在自己胸口。
手起刀落，朱红飞溅。
她却只听见一声闷响，和刀剑的震动。似乎还有刘彦不甘的喊声，在她心中回荡，久久不息。
听到动静，房间的门忽的从外面撞开，那侍卫看到屋内情形，脸上竟没有什么表情，即刻翻墙逃走。屋内一众人还没来得及追击，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了。
“将军，若是此刻包围客栈封锁城门，还来得及追上……”其中一个人对着慕翊谨说。“皇上只说要杀刘彦，其余人并未提及。你也看到这人的身手，也能想得此人见识。想必不会走官道自投罗网，我们即便层层封锁也没用。再者，让他回南楚去报个信，也省去了我们向他们解释。”
“是。”那人颔首。其余人立即动作迅速的清理了尸体，转身告退。走出门时，门外立着的几个丫鬟立即背过身去，有一个胆大的匆匆瞟了一眼，立马吓得面色煞白，跌坐在了地上。
慕翊谨之间传来慕泠歌身躯微微的颤抖。他柔声道：“泠歌，别怕，都结束了。”她慢慢抬起头来，看到地面上残留的一滩血迹，还是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好了，都过去了。这间屋子你怕是不愿再住下去，父亲前几日已经名人收拾了另一间厢房，我带你过去。”慕泠歌看到他的眼睛，除了几缕担忧，确实波澜不惊。
三日过后，南楚并未传出有关刘彦的任何消息。
第五日，探子回报，南楚国内一切如常，并未有任何丧事。
第七日消息传来，却只道刘彦病重。
慕渊与慕翊谨觉得这又是南楚国君的计谋，一时却参不透真实目的。而慕泠歌，要不是那日种种历历在目，她真的会以为那一夜只是一场噩梦，梦醒如常。
7
时光匆匆，转眼间又过了大半月。
刺杀任务第五日，慕翊谨便动身又去了军营中，以防南楚异动。半月来边境却是一片安定，皇帝便让慕翊谨回了长安。
这一日午后，慕泠歌在相府中随意走动。
四月了，人间芳菲尽。
走过那面假山，慕泠歌却看到凉亭中已立着一个人。那是一名男子，背朝着她，负手而立。青色的长袍上绣有同色的繁杂花纹，想是此人地位也不轻，一头黑发用玉冠整齐地束起。一阵风拂过，衣摆被轻轻的撩起。
察觉到她的脚步声，那个人转过身来。慕泠歌看到他的那一刻，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与慕翊谨的英姿飒爽不同，他面容清瘦，眉宇间是优雅与从容。在他的眼眸中，慕泠歌仿佛感觉到了桃花满树的艳霞和春日里最温暖的风。
天啊。
眼神短暂相对后，慕泠歌立即把目光移向别处。
“想必这位便是慕小姐吧。”那人开口道，那声音竟是温柔之极，她的心里不由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是。”慕泠歌向他轻轻点头，回答道，她想，她的声音里是有一丝紧张的颤抖。
他扬起嘴角微笑，眼中愈来愈深的春风使她蓦地慌乱起来，“在下叶景陵，来找慕丞相议事。只是慕丞相正在休息，我便只好在园中等待，但愿没有伤了慕小姐的兴致。”
叶景陵。慕泠歌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说完，二人都不再言语。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慕泠歌心想，她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氛围，然而一时间脑中所有的词句都拧成了一个结，她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也不敢抬头再对上那双眸子。衣袖中，她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于是慕翊谨从远处走来时，远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叶景陵与慕泠歌相距一米，相对而立。慕泠歌眼眸低垂，叶景陵也只是看着她的头顶。
“叶老弟并不在家父堂下等候，偏偏要来这园中，原是算准了时候来找小妹啊……”慕翊谨满脸戏谑神色，从园外走进来，适时的打破了一片沉默。
虽然他说的话……好像不是那么适时。
他眼睛略微眯起，看向一旁的慕泠歌。她连忙将眼神给予了园中花草，不觉双脸爬上来的红霞。“家父已经在等你了，走吧。”
“慕小姐，来日再会。”叶景陵向着她行了一礼。
半晌，慕泠歌才回过神来，叶景陵已经和自家兄长离开了。她怔怔的看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头浮现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
“小姐可是见到叶公子了？”回到房中，惠蓉立刻凑上来问道。
她心里又是猛的一跳，面上却装作无所谓似得向惠蓉点了点头，问道：“他是什么人？”
惠蓉想了想，十分详细的讲了起来。
叶景陵本是普通人家出身，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乱中，他的父母不幸双亡，年幼的弟弟也不知所踪，只留下六岁的他。幸得慕渊收留。他本就天资聪颖，加上后来的刻苦，十八岁那年参加科考，便夺得了状元。北旸的皇上也十分器重他，现在朝中任户部尚书一职。而慕翊谨与他从小一同长大，情谊自然是十分亲厚，平日以兄弟相称。
“叶公子一表人才，长安城里不少小姐都思慕于他。但是叶公子平日里除去上朝，鲜少露面。叶公子如今和少也一样还未婚娶，小姐您若是嫁与叶公子，定也是一段佳话。”惠蓉说。
慕泠歌只觉面颊腾的一热，连忙嗔道：“你胡说些什么？”
惠蓉吐了吐舌头，退到一旁收拾去了。
而慕泠歌这里却像整个人漂浮在云端一般，不能自已。
“还是太过冒险……须得从长计议。”堂中，身处上位的慕渊面色凝重。
“确实太过冒险，但倘若真有一天……这却是最好的办法，与其那时引人注目，不如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积攒着。”慕翊谨说。
“今日早朝时李大人提起立储一事时，皇上只说此事不急，但面色也十分阴沉。皇上说不定也有此意。”叶景陵说。
“还是让我再想想吧。我会亲自对皇上言明此事。景陵啊，你先回去吧。”
“是，那么——景陵告退。”
带到叶景陵的一角消失在相府门口时，慕渊的双眉还是紧锁着。慕翊谨开口道：“父亲，这事还需再议，那我还有一事……”
“哦？何事？”
“泠歌的婚事啊，她今年已经十六了。”慕翊谨回答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