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暗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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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慕丞相和慕将军已恭候在殿外……”太监王运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对端坐在案前的皇上说。
皇帝一口气，随手放下正在批阅的奏折，转而从一摞书下面，抽出了另一张奏折。他站起来，负着手，说：“让他们进来。”
王运将折子递给慕渊。慕渊打开，面色霎时变得凝重。
慕渊将折子递给慕翊谨。“刘彦要来长安？”
“二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刘彦正是北旸敌国，南楚的国君二子。他幼时便随着父亲行军作战，耳濡目染。他还不到而立之年，武艺和谋略已经被天下人称赞颇有其父当年风采。他的兄长却是终日饮酒作诗，从不关心政事，因此刘彦也被看做南楚继承国祚的不二人选。如今两国边境战事稍有安息，刘彦要在此时来长安，说是单纯的缔结两国友谊，怕没有几个人相信。
“陛下的意思是……”慕渊问道。
皇帝看着他们，眼中是难以捉摸的深邃：“以刘彦的才能，于我北旸定是百患而无一利。”
“陛下是想杀刘彦？”慕翊谨心中猛的同一跳，“刘彦既然敢来，必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此举莫不是太过冒险？”
皇帝只是低头沉思，并不说话。
“陛下，依臣愚见，我们与南楚的战事方才平息，刘彦此来并没有什么，他一不敢带着大队人马，二来在我们境内他亦不敢有什么大举动，如果他来只是为了显示两国友好，并打探虚实，我们大可不必防范；若是将其杀死，南楚反而又有了进军的理由。”慕渊说道。
“朕何尝不知？若是错过了这次，便是丧失了一个绝妙的机会啊……”
一语未尽，王运又走了进来，递上手中的一封书信：“启禀皇上，南楚来使送来一封信，说是他们二皇子给皇上的。”
皇帝并未抬眼，挥了挥手，示意王运将信递给慕渊。王运将信递给慕渊，眼神匆匆扫过慕翊谨手中先前还未合上的奏折，眉头略微一蹙，只是并未有人发现。
“……吾曾于苍崚山上遇一女子，只是离别匆匆。今日问说贵国丞相于斯山寻得其女，愿得一见，若确是当年人，还望能与之共话当年事。……”慕渊读道，语气中渐渐有了丝丝颤抖。
“哦？可有此事？”
“回皇上，家女未曾对臣提起过。”慕渊回答。
殿内，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慕翊谨陡然惊觉，若是泠歌多年前便见过刘彦，那皇上会不会怀疑泠歌的身份？若是泠歌已经与他串通，那这几日他与父亲不在府中时，她会不会已趁着众人不注意，在府中窃取了些什么，比如父亲堆放在桌案上的文书……那这样，刘彦看似没有目的的来访，便是与泠歌交换消息，这样也说得过去。
不会的……慕翊谨在心里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几日来的相处，他深深地相信慕泠歌不会做这样的事。她就像深山里的一汪宁静的潭水，那样的澄澈、干净。她不过十五岁啊，若不是她真的隐藏那么深，慕翊谨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是……如果皇上会因此怀疑泠歌，又该如何？
半晌，皇帝开口问道：“慕渊，朕记得几日前你才回京时，朕便问你能否担保她的身份。”
“是。臣当日说可以，今日臣依然说可以。”慕渊正视着皇帝的眼睛，缓缓说道，语气却是坚定的。
“好！”皇帝的手握成拳，重重的落在桌案上，“刘彦，我们一定要除掉。慕泠歌可能会对事态有大的帮助。今日是三月初五，刘彦十五会来。十天，朕相信你们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计划。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朕提。”
“是，臣明白。”
当天傍晚，慕翊谨和慕渊一齐来到慕泠歌房中。
慕泠歌见他们二人表情凝重，却谁也不说话，只好在他们对面坐下，静静地等着他们来结束这样的沉默。
最终，慕渊说：“南楚二皇子刘彦十几日后将要来长安。他说想要见你。皇上的意思是，让你配合，刺杀刘彦。”说罢，他看向慕翊谨，起身拍了拍慕泠歌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慕翊谨长长叹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将面前桌上的茶杯盖子掀开一条缝。白色的水雾伴着茶香，在空气里飘荡氤氲着。他用余光看向慕泠歌，她的表情仍是怔怔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几秒种后，慕泠歌开口问道。
“泠歌啊，你仔细想想，在苍崚山上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
5
慕泠歌的思绪渐渐飘远。
那，似乎是在她十一岁的那年。
平日里，陈子烨、郑媛与她的小屋里，除了山中的樵夫外，从不会有人拜访。那天，一个午后，慕泠歌正一人在小溪边嬉戏。不知不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那是十九岁的刘彦。
只是那时的慕泠歌并不知道，刘彦的身份正是南楚皇子。
当然，也不会有人想到：多年之后的他们会牵出那样一段复杂的交集。
感觉到面前水面上投下的一片阴影，慕泠歌站起身，转过头去。十九岁的刘彦高出她不止一头。她仰起脸，阳光背后，刘彦的脸她看得并不真切。
“你是住在这山里？”他开口问。
“是。”她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毕竟师父曾经叮嘱过她，陌生人不可不防。
刘彦低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良久，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伫立，相望。
多年后刘彦也曾想，这短短的几分钟，是他和她之间，唯一的一次，没有心机，没有谋略，没有杀意，真正的平静安详相对的一次。
刘彦转身离去。慕泠歌看到他走向的那个方向，似乎有不少穿着暗色衣服的人正在等着他。
后来她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和师母，两个人面色都是一凛。他们只是告诫她，把这件事忘掉。
听完慕泠歌的讲述，慕翊谨也沉默了。
“哥哥，我……”
“刘彦既然明确说了想要见你，那么你……便是能对这计划帮上大忙了。”
长长的袖子里，慕泠歌的手倏地握紧：“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用怕，计划，我会和父亲商量好。你要做的并不多。”慕翊谨直视着慕泠歌的眼睛，似乎要从她深沉的眼眸中找到一丝值得怀疑的痕迹，只是并没有。
三日后。
“皇上，这便是臣与翊谨拟定的方案。”慕渊说。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神紧紧地锁在慕渊呈上来的奏折上，眉头渐渐拧紧。
“皇上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慕渊察觉到皇帝的神情，出言探问。
皇帝放下折子，复又沉思片刻，才说：“这样确实将慕泠歌的参与程度降到了最低。只是你们可听说过，不仅刘彦本人武艺高强，他的那些手下们，一个个也都是高手。”
“皇上是说……外界传闻，刘彦培养的一批‘影卫’？”慕翊谨说。这传言，他在边界也曾耳闻，这些“影卫”只隐藏在刘彦周围，没有人能发现他们的踪迹，也不知道确切的人数，却能时时护得刘彦周全。只不过道听途说，慕翊谨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朕固然不曾相信这荒谬的传言，一个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真能隐身？”
慕渊说：“依臣之见，这传言断不可信。依照计划，到时只余刘彦与泠歌二人在房中，即使真有所谓‘影卫‘，也断没有进入房中的机会。”
“那……便是这样。朕还是要说，这计划难免有疏漏之处。倘若那时有什么差错，爱卿定要以保护我北旸实力为主。”
“臣明白。”……
走出殿中，王运正端着茶水在外面恭候着。见到二人，他屈身行了一礼。
“王公公何不送茶进去？”慕翊谨问他。
“奴才看皇上与丞相、将军商议着事呢，怕进去打扰了……”王运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然而慕翊谨与慕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朱红的宫门外时，他脸上圆滑的笑，却一点一点的仿佛凝成了冰。
次日，有书送至南楚，说北旸丞相之女邀刘彦于十五日晚时在府中相见。
“泠歌，按着这计划，关键之处还是在你身上。那时你须得做到处变不惊，面色上不可有一点慌乱，免得让刘彦起了疑心。刘彦倘若要与你说什么，你的回答也须得天衣无缝。”慕渊来到慕泠歌屋里，面色凝重，一句一句地嘱托着。这一日，离三月十五，刘彦到北旸的日子，只剩下了七天。
父亲和哥哥时常宽慰她，让她只当做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说话罢了。慕泠歌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不安的缘由。
行刺的任务当然是落在了慕翊谨身上。不在府中时，他看上去仍和往日一样谈笑自若，但回到府中，很明显他在园中练剑的时间多了不少。
慕翊谨几日后告诉慕泠歌，琴音或许能帮她平复心情，他还慷慨的将那把琴赠与慕泠歌。当她沉浸在琴音里时，心中似乎渐渐变得沉着。然而她也不时看到，每每听到这琴声，慕翊谨的眼神总会有一抹黯然。
七天过去了。三月十五，翩然而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暗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