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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逃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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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狗鼠小人!”
“纵我身死,绝不放过你… …”
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床上不停地说着梦话,郑夫人心里焦急,她这是怎么了?
‘纵我身死’又是何意?莫不成是被什么邪灵上了身?!
“大夫,我家小娘子到底是怎么了?”
孙郎中放下把脉的手,沉吟一会儿,说道:“令千金无碍,只是有些脾胃虚寒,外加被惊吓所所致。但,像此等酸梅浆之物,不可再食。”
“待老夫开几剂和中益气,安神定智的方子。照剂量按时吃,调理几日便好,夫人大可不必担心。”
郑夫人闻言安下心,只是脾胃虚寒,不是大事。可,瞧她这惊吓的模样,从何说来?
“小娘子晕过去了,为娘的我心急,这么着急的把孙大夫叫来,真是有劳。”
孙郎中听着郑夫人的话,心里熨帖,果然是有修养的郡公夫人。对他们这些下九流的郎中都能如此和气。
“夫人何出此言,老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职,当不得夫人如此说道。”
“既然令千金无事,老夫就下去开方子了。”
见郎中的恭敬眼神,郑夫人心里满意,面上却并不很带出来,只是吩咐道:“思菱,还不快送大夫。”
“是。”
“孙大夫,请跟奴婢来。”
孙大夫被思菱引着离开了内室,屋内只余自家人了。
郑夫人伸手端过一盏茶,抿了一口,盯着茶杯口的精致描花看了一会儿,忽然‘砰’地一声重重丢回桌面,眼神锐利地盯着平夏和竹筱两个丫头,沉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小娘子最近脾胃不好?还予她酸梅浆吃,这是贴身侍女该做的事?”
平夏和竹筱听到夫人的训斥,扑通一声,都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奴婢知错!”
郑夫人眼神在这两个丫鬟脸上扫视,她俩都是一脸内疚,可那个竹筱却是眼神有些不服气。
盈儿平时爱口零食,这竹筱怕是想着主子自己要吃,她拦不住吧?
呵,她的女儿她还不清楚。
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奴婢真是为了她的身体,不让她吃什么她必是会听的。这酸梅浆怕是竹筱拿来讨昭盈欢心的。
这种奴婢,不知怎么入了女儿的眼。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样的奴婢再呆在自己女儿身边。
抚着手腕上的玉镯,慢慢说道:“既然你们这么不用心,就该罚。”
本就不怎么担心的竹筱一听要罚,心里更是无所谓了,夫人一向不与下人计较,顶多罚罚月俸。她一个大丫鬟,月俸即使被扣也不是大事,平日里小娘子的打赏才是真的大头。
平夏跪着听到夫人的话,舒了一口气。没能劝解好小娘子,是她不对,夫人罚了她才能长记性,下次注意。
看着两个丫头截然不同的反应,郑夫人冷着脸说:“平夏罚俸一个月… …”
听到这,竹筱安了心,是罚月俸不错。
可接下来夫人的话让她瞪大眼睛,呆在当场。
“至于竹筱,侍主不力,不可为一等丫头,罚做二等丫头。”
二等丫鬟?!二等丫鬟她就前功尽弃了!
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踩低爬高,奉承着这么骄纵的主子的心思,不就是为了一个一等丫鬟?
夫人这么做,可是毁了她的富贵梦啊!
她自恃有几分姿色,比艳丽的小娘子更加柔弱些许,小娘子如今已经及笄,将来嫁的夫婿必是人杰。只要她能混成个通房,富贵的日子自是不消说。
可是,如今她成了二等丫鬟,陪嫁之人必不是她啊!
夫人好狠的心!不过是吃坏肚子,就不顾她这么多年照顾小娘子的苦劳了?
“平夏留下伺候,竹筱去找刘管家,让他给你安排事物。”
“… …是。”
竹筱慢慢踱出小娘子房间,回头望着这雕梁画柱的地方,眼眶微红,难道这些富贵都和她无关了么?!她绝不甘心!
她必须继续为自己打算,不能就这么认输!
郑夫人起身走向床边,慢慢坐下,拿起丝帕,看着女儿脸上布满着虚汗,嘴唇紧紧地抿着,似有非常大的痛苦却硬挺着一般。哎,真让她这个当娘的心疼。
刚拭上昭盈左额,手就被截住了。
嗯?女儿醒了?
郑昭盈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温柔地在拂拭着自己的脸,伸出手,按住这温柔的东西。
后背的感觉让她明白自己正躺在床上,鼻子嗅到一片熏香味,还是安神香的味道。
“醒了?”
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郑昭盈呆住了,母亲的声音?脑海中忽然闪现自己见到闺房的场景… …
真的是母亲?
心里打鼓,缓慢地睁开眼,郑昭盈怔愣地看到思念的母亲坐在她床前,忧心看着自己。
真的是母亲!
狂喜的笑还未绽开,郑昭盈却露出了似笑又似哭的神情。
传说人死了,会有冤亲债主化作人们最在意的人或事物,勾引亡魂到地府最深处。
看着眼前的母亲,郑昭盈明白,自己怕是在雪崩里死了。可是眼前的母亲的样子,实在让她眷念。
看来,这冤亲债主可是要得逞了。
发觉女儿一直痴痴地注视着自己,郑夫人奇怪了,难道做了恶梦?
“盈儿可是做恶梦了?莫怕,为娘在这里。”
说着举着丝帕给她脸上的虚汗拭去。心里有些好笑,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被噩梦吓成这样。
过些日子,嫁给赵家,成为赵家妇可怎么办呦。
感到自己的手被女儿握住,还有些颤抖,怎么,真被吓到了?
握着母亲的手,却是温热温热的,鬼魂的手会是温热的?看着母亲关心的眼神,郑昭盈有些糊涂了。
“噩梦?”郑夫人又一次的问道。
听见母亲的话,郑昭盈目光迷离,良久,幽幽的说道:“是,做了噩梦,好大一场噩梦… …”
时时刻刻想醒来可就是醒不来的噩梦… …
“没事,娘在这里。你靠着我,等下喝了药,安心睡一觉,明日又是讨债鬼一只。”
郑夫人边说着边把女儿扶起来半坐着,今天怕是吓着了,说话都不似平时的冲,难得的乖顺。
“夫人,药熬好了。”平夏从门外丫鬟手里接过刚熬好的汤药。
“药给我。”
希望这药不苦,盈儿这丫头可是怕苦的很。浅尝一口,微苦的涩味在舌尖弥漫。
郑夫人吹了吹汤药,看来只能哄着来了。
“不苦,快趁热喝了。”
呆呆地看着手中黑褐色的汤药,碗壁也是温热的,不可置信地吞了一口,温热的汤药划过喉咙,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些感觉都是正常的!
“母亲,今日是什么日子?”
不会真的是贞顺年五月初十?
“你这孩子,赵家儿郎就那么好?刚做了恶梦也不能打搅你关心媒人上门的日子!是,今天是五月初十,还有两日媒人就上门啦!”
“噗嗤… …”
“瞧小娘子… …”
满屋子的奴婢们都不禁笑出声来,小娘子还真是思嫁心切呢。
平夏也感到好笑,看着其他婢女,有的面色绯红,看来也是思春了,真是不胜羞。
看着满屋子的人都欢快揶揄的神情,郑昭盈却感觉心里阵阵发冷。
看这情况,自己是不知为何在临死前回到了未出嫁时,但是明显母亲已经和赵老夫人谈好亲事,自己迫不及待的同意了。
后天,媒人就会上门,开始走六礼中的纳亲… …
自己为什么回到的是这个时候?哪怕早几天,母亲问她赵家儿郎是否可为夫时就行啊,怎么会,偏偏是这个时候!
坐在被子中,郑昭盈感到在初夏时节,依然有些碜得慌。
母亲和侍女的开心神情刺着自己的眼,她们是多期盼和满意这门亲事。自己要怎么阻止呢?直接说,父亲肯定会觉得她闹小孩子脾气,毕竟她说了赵良的好话说了足足有一年。
郑昭盈发愣间,郑夫人捏捏她的手,说道:“手怎么这么凉?快睡下。”
郑昭盈依言睡下。
“今天怎么这么乖?都不像我的女儿了。”
“我是。”一直是啊,以前是她不懂事,自己的讨人厌缺点改不了,竟然迁怒母亲,凡事爱和她拧着来… …
贪恋地看着母亲的一切,温柔漂亮的脸,乌黑的发髻,拉着她温暖的手。一点都不想睡,生怕闭了眼睛,母亲就消失不见了。
“看来这噩梦还不小。恩… …大后日,你和我去隐华观拜拜神明。”
盈儿今日青天白日的忽然晕倒,她身体一向不错,保不定是冲撞了什么,还是去观里去去晦气。
“隐华观,我不… …”
不想离开家的郑昭盈忽然身子一震,祭拜?!她怎么就没想到祭拜呢?!
“娘,明天就去!”
“明天,不行,你身子还没好。”
“就要去~就要去~我身子好得很。您还不知道女儿的身子吗?”
摇着母亲的胳膊,撒娇耍赖。反正母亲最疼她了。
“好好好,去~你别摇了你娘我年纪大了,可禁不起你这么摇。”
一边说着,一边摸着盈儿的脑袋,郑夫人微笑着看女儿久违的和自己撒娇。盈儿是自己最小的孩子,这么可爱的女儿就要嫁给赵家了,可真是舍不得。
“娘你才不老呢!”
“就你嘴甜,好啦。你也该睡了。晚上要是醒了,叫下人给你备饭,不许吃小点心应付过去。”
“知道啦,母亲您慢走。”
眷恋地看着母亲终于走出门外,过了一会儿,郑昭盈忽然一把掀翻被子,下了床,胡乱趿拉着鞋子快速跑到梳妆镜前。
“小娘子,您怎么下来了?快上床去,您身子可还不大好呢。”
平夏连忙放下端着的空药碗,上前拉住小娘子。
郑昭盈惊喜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光洁左脸,刺青没有了!
摸着平滑的左脸,郑昭盈转头笑着对平夏说:“平夏,我美吗?”
平夏一边拉着这不省心的小娘子,一边回话:“美,美,小娘子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主子了!”
郑昭盈心里开心,刺青没有了,说明自己是真的回到了未嫁之时!
“未来的姑爷一定会被您迷住的,放心吧小娘子!”
听到这调笑的话,郑昭盈心里猛地一沉,她还有个要命的婚约没解决。
坐在床上,郑昭盈止住平夏给她拉被子的动作,只是脸色严肃地盯着她。
平夏不明就里,小娘子这么盯着她作甚?
看着平夏疑惑的神情,郑昭盈缓缓地说:“平夏,有件事,我要你去办。”
“平夏一定做到,小娘子请吩咐。”
平夏疑惑,小娘子要她去做什么?
“这事,即使是我娘问你,也不可告诉她,知道么?”
“是,平夏知道了。”
更疑惑了,但是还是听小娘子的吩咐,她从小就被教育只听小娘子的话。此时哪怕小娘子让她去死,也会做到。
“你趁着天还未黑,坊门还没关。换上男装,去东市给我买来抽签用的签文。”郑昭盈压低声音道。
“是,奴婢一定完成。”
“切记,不可被人知道你买的是什么。”
平夏犹豫了一下,凝眉忖势道:“可有一点难办,奴婢是女儿身,往常假扮男子去买些小玩意,店主都明白我是婢女假扮的。这不让人知道,就必须真,可… …”
看平夏点点自己的下巴,郑昭盈悟了,往常店主们都心知肚明她是奉娘子们命令,来买东西的侍女,这娘子们哪有没事买签文玩的?
现今不比前朝,女子开放许多,穿着夫君兄弟衣服出门的女子海了去。虽然老夫子们会跳脚,但毕竟成了潮流。
但人们都知道这是位娘子,是不同的。
怎么才能让她伪装成男人呢?除了天阉,男子都是蓄须的… …
目光移到窗外,郑昭盈观察着外面的天色,再晚,天可就黑了。即使趁东市坊门没关,买到了,回来时万一是宵禁时刻呢?明日一大早她就要用到这签文,这可怎么是好?
女子太引人注意,可是她身边除了一个平夏,没人能让她放心了。
只有平夏在她被发配时还要跟着她,虽然被她放良了。
至于和平夏一起陪嫁的竹筱,呵,那贱蹄子一见赵良就爬了床,可惜被她那情比金坚的夫君给踢下了床。
郑昭盈面无表情地攥紧着手中的丝被,胡子,胡子,怎么才能让人不注意平夏的下巴呢?
现在是夏天,不像冬天衣服厚,还可以掩饰一二。
把脸涂黑让人不那么注意?不,那恐怕是更引人注目了。
胡子,胡子… …
女的怎么就没有胡子呢!
郑昭盈恨恨地捶床。
咦!女的也可以有胡子!
郑昭盈忽然眼睛一亮,快速说道:“平夏,我库房里有一副伶人唱戏时用的假胡子,你把它剪短戴上。趁天色还早,赶快去!”
“是,小娘子。”平夏的声音坚定而又干脆。
看着平夏退出房门,郑昭盈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天空蔚蓝,院内景色依然是自己熟悉的。
似乎变得只有自己一般… …
自己被刺配时母亲哭得红肿的眼睛和刚才母亲笑意开怀的样子在她眼前交替明灭,郑昭盈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她一定不会嫁入赵家!